第23章 迷雾棋局
“那，莫央宫是什么样子的？”
何田田问得小心翼翼，心里怀着许多不可言说的期待。毕竟传说中的莫央宫，是如瑶池仙境一般的地方，据说那里的人，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珍馐美馔，恍若生活在云端。
顾倾城的脸色却黯淡了些。
“那个地方，也好也不好。”
她神色迷离，瞬间跌入回忆中去。彼时六宫粉黛无颜色，自己受尽恩宠，满以为整个世界都匍匐在脚下。结果先皇一死，富贵繁华便如海市蜃楼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性命都是侥幸捡回。
眼前这女孩，真能玩转后宫？
顾倾城持怀疑态度。
可眼下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只强作笑容，将后宫的吃穿用度描述一番，而后又淡淡道：“可若无宠、无子，莫央宫便是个天大的牢笼，一生一世都无法逃脱。”
她的声音很轻，但却浸着一股子寒意，令何田田莫名一颤。
忽然有些害怕。
“那，那我该怎么办？请师傅教导。”
说着便跪下来，一脸恳切，也一脸真诚，“若田田有发达之日，一定不会忘了师傅的大恩大德。到那时，一定给师傅建一座大大的园子，请许多丫鬟小厮来服侍。”
尽是些鼠目寸光的话。
也难怪，她还未见识过泼天的富贵，能联想到的奢侈享受，也就是口中所说的这些了。
顾倾城又笑了笑：“其实我也是败了的那个。能给你的忠告就两点：第一，讨好皇上；第二，生儿子。有这两点，一生富贵就跑不了了。”
“谢师傅。”
何田田郑重地应了一声，将自己的嘴唇咬得死死的。
前朝宠妃的话，何田田牢牢记在心里了。
但顾倾城却忽视了最关键的一点：如何获得盛宠。
毕竟何田田不具备她那般倾城之容，新帝亦未如先皇那般沉迷美色。他对他的发妻爱意深沉，若不为延绵子嗣，恐怕不会轻易靠近其他女人。
何田田无奈，只得坐在台阶上长吁短叹，心中茫然一片。
三日后，叶蓁搬入坤灵宫的西偏殿，位份亦如周玄澈所言，升到了美人。此外，皇上还特地给了她一个封号为“灵”。
“古有医典《灵枢》《素问》，与朕对你的期待相符。灵又有机灵、聪慧之意，望你不要辜负朕。”
“是，臣妾定当尽心竭力。”
叶蓁面上是恭恭敬敬的笑，内心却刮着一阵寒风。周玄澈自始至终，都不愿将她当作自己的女人看，而是一个工具般的存在，只为保皇后龙胎无虞。
罢了罢了，就当自己和姑姑一样，只是个行医救人的女子罢。什么丈夫和情爱，通通都随它去。
没了希望，也就不会有失望和绝望。
到得坤灵宫，伺候她的宫女太监们已零零散散跪在地上了。
为首的太监自称小明子，满脸堆笑，拿阴柔而绵软的声音说：“美人，奴才们恭候多时了，一路过来，您受累了。”
叶蓁轻轻一笑。
从撷春殿到坤灵宫，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自己坐着轿撵一路而来，随身包裹也被贴身宫女白苏抱在怀里，着实算不上累。
但依旧顺着小明子的话，顺水推舟说了些客气话，而后又吩咐湘儿从包裹里拿了些碎银子，一一分发给宫中众人。
“从今日起，咱们便是一处的了，要和和气气好好相处。我初来乍到，诸事不熟，还请各位多提点担待些。”
叶蓁刻意放低姿态，笑盈盈对众人道。
等这稀稀落落的几个人都拿到了赏钱，她又将脸上的笑容调淡些，转而多加几分威严：“大家既跟了我，就得将我放在最前头。若有吃里爬外的，我绝不轻饶！”
如此，方算恩威并施，给第一次见面的奴才们立了规矩。
简单安顿一番，叶蓁前去拜见冯皇后。
她依旧卧榻不起。
肚子大了些，人却瘦得厉害，一张脸仿佛又更长了几分，颧骨也微微突出了些。
“皇后娘娘，数日不见，何以至此？”
叶蓁心中慌乱，音调中透着一丝颤抖。如今，自己算是和冯皇后及胎儿紧紧连到一块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冯皇后的憔悴亦让她心生惶恐，一颗心跳得七上八下。
冯皇后沉默着。
像是体弱无力，又像是心有忌讳。
片刻后，她才疲劳地摆摆手：“梦雪、留霜，你们都下去吧，本宫有话要对灵美人说。”
“是。”
两个宫女齐齐应了一声，这边倒退几步，轻巧而麻利地往门外走去。
冯皇后强撑着身子坐起，又拿眼神暗示叶蓁关门。叶蓁依言照做，将冯皇后扶起来，塞了个软垫在其腰下，这才毕恭毕敬在床榻边的软凳上坐好。
窗外是茫茫的暮色，屋里已点上了几支蜡烛，那烛花毕毕剥剥跳得厉害。叶蓁的眼皮也突突跳着，不知怎的，她觉得自己走进了一个棋局，如今已被当作棋子用。
而下棋之人，或许就是帝后二人。
冯瑾瑜却不着急说胎儿，只拿和蔼的目光看叶蓁：“进宫以来，吃住还习惯吗？如今到了坤灵宫，只当是在自己家，缺什么要什么，都尽管开口，不要拘着。”
“谢皇后娘娘，兰依姑姑安排很妥善，嫔妾什么都不缺。”
叶蓁将话说得滴水不漏，又起身福了一福，算是对皇后的道谢。
到底还是拘着礼的。
有些话，皇上和皇后都能说，但她却不能当真。
冯瑾瑜这才轻叹一声，拿手摸了摸肚子：“如今皇儿已六月有余，但一直断断续续见红，不算多，可总归让本宫心惊，总觉得有人躲在暗处，要害我们娘俩儿。灵美人，依你瞧，这是何故？”
叶蓁冷汗涔涔。
她不敢随意乱说。
更何况，她对妇人生产之事并无经验，从书本上看得只字片语，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又怎敢在皇后面前卖弄？
无奈，只能拣些吉祥话来说：“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小皇子一定能够平安诞生。嫔妾也自当伺候娘娘，为您端药递水，揉肩捏背，尽力为娘娘排忧解难。”
“哦？你会按摩？如此甚好，本宫近日睡眠不佳，正好你来按上一按。”
“是。”
叶蓁温顺地应下，这便跪在冯瑾瑜床头，将其肩、颈、头都推拿了一番。她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避开皇后的发丝，精神处在高度集中的紧张状态中。
冯瑾瑜轻轻闭着眼睛，脸上渐渐出现轻松自在的表情。
可叶蓁心中，却更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