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知道多少男人都喜欢芸娘(2)
算开明男士!
也有人不喜欢。
钱钟书就直言“不很喜欢”,尽管他老婆杨绛的《干校六记》,直接就是模仿了《浮生六记》的书名。
不知道钱钟书为何不喜欢。
只知道中国文学史上的风情文字,大都是无聊男人意淫其他家女人的,拿自己女人作为文学题材的基本没有——冒辟疆也顶多是写个妾,还是专门强调妇德的那种,闺房之乐更没有。唯独沈复不同,一点不装,天真烂漫,说:“因思《关睢》冠三百篇之首,故列夫妇于首卷”。
这种憨厚,把国学大师陈寅格也感动了。说:“吾国文学,自来以礼法顾忌之故,不敢多言男女间关系,而于正式男女关系如夫妇者,尤少涉及。盖闺房燕昵之情意,家庭米盐之琐屑,大抵不列载于篇章,惟以笼统之词概括言之而已。此后来沈三白《浮生六记》之《闺房记乐》所以为例外创作。”
除了文学之美,心理学上,是不是还可满足中国人的窥私欲,和听房根的乐趣?
还是那句话,要时时提醒自己,放下自己的小。
先说说新婚之夜吧——别挤,新婚之夜也靠后。
先说说新郎官小时候的一个故事——在中学文言文阅读题材中,有人把它称之为童趣:“一日,见二虫斗草间,观之正浓,忽有庞然大物拔山倒树而来,盖一癞蛤蟆也,舌一吐而二虫尽为所吞。余年幼方出神,不觉讶然惊恐。神定,捉蛤蟆,鞭数十,驱之别院。”
这一段没问题,经典,但中国经典,问题可能藏在后半截——所以后半截都被截胡了。我现在给你们续上:“年长思之,二虫之斗,盖图奸不从也,古语云‘奸近杀’,虫亦然耶?贪此生涯,卵为蚯蚓所哈(吴俗称阳曰卵),肿不能便,捉鸭开口哈之,婢妪偶释手,鸭颠其颈作吞噬状,惊而大哭,传为语柄。”
这段笑死人了要。
其一,稍大一点,新郎官才知道,二虫相斗,其实是男虫想霸王硬上弓,强奸女虫,女虫坚拒之,双方正斗得顾尾不顾头时,被捉奸的癞蛤蟆一口全吃袅。于是沈复感叹,“赌近盗,奸近杀”,本来说的是人类,没成想虫类也如是?
其二,小家伙当时不知道二虫相斗,一方是强奸犯,一方是贞洁犯,只因癞蛤蟆败了自己兴致,遂把癞蛤蟆捉住,鞭笞,并流放边疆充军去袅。
这个癞蛤蟆的形象,最是可乐,你说它是以德治国,还是女德大师,抑或是狗仔队?
其三,看一次虫斗也就罢了,居然上了瘾。结果小鸡鸡耷拉在地,被什么虫子叨了,肿涨到尿不出。当地民间认为,这是小鸡鸡被蚯蚓给哈着了,鸭子不是吃蚯蚓么?一物降一物,一嘴降一嘴,于是丫环老妈子抓了一只鸭子,让鸭嘴对着这娃的小鸡鸡哈气消肿。
不知丫环老妈子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一疏忽,没抓紧,鸭嘴就叨住这娃的小鸡鸡了,想生吃似的,娃吓得大哭,从此成为大家的笑柄。
把娃折腾的。
看个动物三级片容易呢?
话说回来,我们的新郎官,真是个有趣的家伙——说完小鸡鸡,现在,我们可以转入新婚之夜了。
新婚之夜,亮点转到新娘身上。
十八岁那年(乾隆45年,公历1780年),正月二十二日,新郎结婚。不巧的是,新郎姐姐二十四日出嫁,鉴于二十三日是国忌,不能作乐,于是二十二日之夜,家里就摆宴款嫁。
所谓国忌。简单说一下,是乾隆生母,崇庆皇太后钮祜禄氏忌日。老太后卒于乾隆四十二年正月二十三日,到沈复与姐姐结婚这一年,是她的三年大祭。
二十二日之夜,芸娘既是刚入门的新娘,还是出嫁小姑子的娘家嫂子,所以出堂陪客。沈复作为新郎似乎不用陪,倒在新房里,与伴娘猜枚吃酒。新郎说自己干不过伴娘,喝得大醉。这一醉,好事就耽误了,一醉到天明,等睡醒后,发现新娘正在画早妆。
说明,新婚之夜无故事。
只有事故。
二十三日,家里引来送往,忙得够呛。上灯后始作乐。夜半子时,新郎作为娘家小舅子送姐姐出嫁,后半夜——二十四日凌晨三点回来,灯残人尽,悄然入室,啧啧,发现——新娘卸妆未卧,正“高烧银烛,低垂粉颈”的看书呢。
新郎上去抚新娘香肩:娘子啊,你这两天辛苦死了,看啥子看得这么出神,都不知道我回来了捏?
要是我问,可能是这样的:是看那个假正经的女圣人班昭的《女诫》呢,还是看那个不正经的女流氓武则天的《内训》呢?
没想到这新娘子仰起粉脖,天真烂漫地回曰:阿本来正准备睡呢,可是开橱发现一书,这一读就停不下来,老听说《西厢》,今天才有幸读到……
新娘子夜读小黄书,还如此天真无邪,新郎该是如何欣喜?
同志们,这就是情趣。
新郎还是准备不够。
相对来讲,《西厢》还比较偏文艺。如果放些《素女经》、《洞玄子》等房中书,效果应该更好。毕竟那个时候的出嫁女子,好多大户娘家陪送的嫁妆,压箱底也有小黄书的。
不过这就够了——前戏已够。
新郎说:“遂与比肩调笑,恍同密友重逢。戏探其怀,亦怦怦作跳……因俯其耳曰:小姐姐你心儿咋跳得这么欢捏?芸回眸微笑,便觉一缕情丝摇人魂魄,拥之入帐,不知东方之既白”。
白是空白的白——贾平凹先生的《废都》,此处省略五百字!
大家想像吧。
这里补一刀,近世中国人,性启蒙也远远不够。
当代中国,前面有三十年,简直是性禁忌,现在虽然有所放开,但诸多人都是自学成材,甚至一辈子都没有自学成材,包括儿童性教育,也依然严重缺失。虽然这是题外话了,但内中的文化肌理,可能是一体的。其由来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