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六记:财务不自由,芸娘沈复如何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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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不知道多少男人都喜欢芸娘(1)

最喜欢芸娘的,当是林语堂先生?

直接把芸娘评为 “最可爱的女人”。

这还算含蓄。

林语堂的女儿林太乙在背后又给她爹补了一脚:“父亲的理想女人是《浮生六记》的芸娘。他爱她能与沈复促膝畅谈书画,爱她的憨性,爱她的爱美。”

芸娘是胡?

乾隆、嘉庆年间苏州文人、《浮生六记》的作者——沈复之妻,陈芸是也。

《浮生六记》是胡?

按文学体裁,《浮生六记》属清代的“忆语体”散文。

这方面的开山之作,是明末清初冒辟疆的《影梅庵忆语》——悼亡念妾,给大家讲述自己和秦淮名妓董小宛的爱情故事——如果大家认为是爱情的话。

中国文人传统,历来是妓女、诗人和酒。

很少会有男性文人,把笔触引向自家闺阁,以供人消遣的。

林语堂有一套三观,我觉得,很有引进的必要。

他说:“现在已是我们应该坦白地承认‘我们是动物’的适当时机。”

他说:“在大自然的怀抱中,一切本能都是美好的、健全的,但是在社会中,我们把一切本能都叫做野蛮。”

他说:“吃时不妨吃得津津有味。当喝一口好汤时,也不妨啜唇作响。这在西方人就是无礼貌。所谓西方的礼节,是强使我们鸦雀无声地喝汤,静静地吃饭,几乎无法表达愉悦,我想这或许就是阻碍西方烹调技术发展的真原因。西方人士在吃饭的时候,为什么谈得那么有气无力,吃得那么阴森,规矩高尚呢?”

他说:“尝过第一口后,像动物那样哼一声‘嗯!’欣赏食物不是什么可羞的事。”

他说:“饮食是人生中难得的乐事之一。肚子饿不像性饥渴那样受着社会的戒律和禁例,也大致不会发生什么有损于道德的问题,这是值得愉快的。人类在饮食方面比在性方面较少矫揉造作。哲学家、诗人、商贾能跟艺术家坐在一起吃饭,在众目昭彰之下,做喂饲自己的工作而毫不害羞,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他说:“我们对饥民表示同情,却不曾对尼姑庵里的尼姑表示同情。”

我替林语堂先生总结一下他的心中所想吧:食色性也。食与色,都是人性之一,但人类只在享受美食的时候不害羞,并且吃的时候还可以biaji嘴。却偏偏把性,搞成了羞羞的事。不能公开,不能biaji嘴,见了要饭的,你可以同情,心疼对方饿肚子,但见了尼姑你却不能同情,没人心疼,尼姑没有性生活,也是一种饿……

得承认,林老先生走在云端。别说羞于谈性,就是谈闺房之乐,都被我们的意识形态与政治正确搞得,好象沈复这是做性公益——就像一般人看他人做金钱公益一样。怎一个傻字了得?

你得承认,这是我们传统文化中的小。

而我们,为了不显己小,不妨大方地围观,并且调整自己,至少暂时,让自己天真烂漫舒展一些,别做那种,既围了观,还用道德的裹脚布,给自己擦哈拉子的那种伪道学。

冒辟疆好歹带出这么一个头来。

有人认为,这也是中国男性文人的一个尴尬:一方面,想讲点性灵人欲;一方面,又不想违背道德规训,结果,他笔下的女人就成了那种,虽妓院出身,却妇德满满的感动大清的妓女从良之形象。

沈复的性灵人欲,比上冒辟疆那种政治正确与道德规训,当然更具情趣,但他这种小小的自媒体,比上冒辟疆那种顶流大网红,就差了不止一截半截,至死都汲汲无名。

甚至死后都没人帮着刊发《浮生六记》,而是沦落冷摊。经过文化人一代又一代接茬努力,到如今也是仅留四记:闺房记乐、闲情记趣、坎坷记愁、浪游记快,另外两记:中山记历和养生记道遍寻不着——以至于中间还有人假造两记。那造的,直接抄袭别家原版。不过,仅前四记就展现了,最可爱的女主,陈芸。

若论貌。芸娘在沈复笔下,是这样的:“削肩长项,瘦不露骨,眉弯目秀,顾盼神飞。唯两齿微露,似非佳相。一种缠绵之态,令人之意也消”。

用林语堂的话,不算美女。

十三岁(年龄用大写,即为中国传统虚岁制)的时候——乾隆四十年(1775)阴历七月十六,沈复跟娘回姥姥家,相中了这个舅家表姐——虽然感觉她福泽可能不深,但才思隽秀,遂当场跟娘表态,非芸娘不娶。他娘也不含糊,直接脱下自己手上的金戒指,给了侄女,亲事就这样闪定。

若论才。虽然四岁就死了父亲,只能靠自己的刺绣之工和寡母孤弟勉强糊日,但小时候会背《琵琶行》,稍长从书篓里发现了纸质的《琵琶行》,根据背功,挨字而认,居然识了字。从此,刺绣之暇,渐通吟咏,甚至有“秋侵人影瘦,霜染菊花肥”之句。

这算是自学成才的文艺女青。

沈复就是首先喜欢上了这一点。

若论性情——男人喜欢的关键点应该在这里才对。与其说是性情,不如说是风情。惹得沈复都有点醉。

同年冬天,陈芸堂姐出阁,沈复又随母前去参加婚事。说满室鲜衣独陈芸素淡,仅着一双新鞋,绣制精巧,沈复就叫小姐姐,这鞋是你自己做的么,答曰是,沈复更满意了,俺的未婚妻,慧心不仅在笔墨也。

沈复唯一后悔的是,当时自己索观诗稿,戏题签曰“锦囊佳句”——典出李贺,李贺死时27岁。所以沈复怀疑,是不是当时,芸娘的夭寿之机已伏矣!

有人认为这算迷信。

其实,人的命运谁能说得准呢?——先天为命,后天为运。陈芸嫁了沈复,至少她自己认为是幸运。

有人认为,林语堂移情有些过,把芸娘认作交际洋场中的大家闺秀、沙龙主妇了。甚至认为他“还是没有打破以男性审美标准来设计女性、迎合男性审美指向的格局”。

说啥哩?

那个时候的传统中国男人,能有啥格局?

我能知道的有格局的传统中国男人,乃是陆游前妻——唐婉的后夫,老赵家的皇室子弟赵士程。陆游休唐婉之后,赵士程把她娶过来,之后陆唐二人在沈园相遇,电光火石,赵士程不但不吃醋,还给陆游遣致酒肴。陆游伤感不已,事后写了天下名篇《钗头凤·红酥手》,题在沈园。之后唐琬再次来逛沈园——感觉这园子像他们接头站似的——瞥见陆游题词,和了一阕《钗头凤·世情薄》,不久即抑郁而终。你说赵士程夹在中间算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