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没有钱（求收藏 推荐）

洛书宁心头怒火中烧，目光如炬地投向右侧，那里坐着的正是同为翰林修撰的刘泽，一位头顶文魁光环的状元郎。

昔日，刘泽对他不屑一顾，不愿屈居其下，如今竟敢公然与他唱反调，这岂能容忍？

洛书宁心中暗自发誓，待他日得势，定要刘泽好看。

“哼，我们这些人也得养家糊口，怎么就不能谈论俸禄之事了？”厅中有人低声嘀咕。

“我们这些穷翰林哪比得上骆家财大气粗，家有良田万亩。”又有两人窃窃私语，话里话外将洛阁老也牵扯了进来，显然对洛书家族在松石府的势力心知肚明。

洛书宁冷眼扫过众人，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刘泽身上，厉声喝道：“刘修撰，如今俸禄之事已成定局，你带头议论此事，究竟是何居心？莫非是想在修检厅中蛊惑人心不成？”

他这番话颠倒黑白，先将刘泽定为“带头闹事”之人，再扣上一顶大帽子。

修检厅的众人闻言，皆是眉头紧锁，担忧地望向刘泽。

刘泽虽为修撰之一，但年纪尚轻，缺乏历练，此刻面对洛书宁的咄咄逼人，他能否应对自如？

刘泽却是不以为意，他跷着二郎腿，与洛书宁对视，淡淡回应道：“此事怎会没有讨论的意义？若户部真的克扣了我们的俸禄，那我们翰林院的直堂银是否应该做些补偿？多拨一些直堂银给我们？”

这些时日，刘泽早已看穿了洛书宁的本质。

他虽然在翰林院资历深厚，且与洛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实际上却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刘泽心中冷笑，这样的人也配在修检厅中作威作福？

他之所以站出来，一是为了打压洛书宁的气焰，二也是为了在修检厅中树立自己的威信。

他与洛书宁同为翰林修撰，并无上下级之分，何须惧怕于他？

“多拨直堂银？你说得倒轻巧，你有本事就去找掌院说这事啊！他今天一直都在翰林院呢！”洛书宁冷哼一声，指着门外挑衅道。

这其实是洛书宁设下的一个小陷阱。

他深知代江平的性情，对于锱铢必较的行为向来反感，肯定不会同意增加直堂银。

刘泽若真的去找代江平提这个建议，必定会碰一鼻子灰。

然而，刘泽却毫不畏惧，他猛地站起身来，傲然望了洛书宁一眼，然后向在座的史官拱手道：“今日，我便代表诸位走这一遭，去向掌院申请多拨些直堂银。”

他深知，初入官场需低调行事，但有些时候亦需高调展示自己的能力和胆识。

只有这样，才能在官场中立足，才能让别人将他当作一个值得追随的人物。

更何况，他与席文昊等人不同。

席文昊等人身为六部底层官员，注定要学会低调和隐忍。

而他作为从六品修撰，在修检厅中乃是高位者之一。

因此，他在保持低调的同时，亦需展现出自己的高调和能力，让别人知道修检厅中有他这样一位有能力的长官存在。

如今他主动提出去找代江平争取直堂银，既是为了解决个人养家的实际需求，也是为了在修检厅中树立威信，确立自己的地位。

“有劳刘修撰了！”一些史官纷纷拱手施礼，对刘泽的好感大增。

刘泽望着洛书宁那瞋目切齿的模样，心中不禁暗笑。

他本就有意借此机会高调一把，没想到洛书宁却主动跳出来让他踩。

这可真是天助我也！

他没有丝毫退缩，大步向门口走去，打算直接去找代江平商谈此事。

只要能够成功争取到直堂银的增拨，那么他在修检厅中的第一炮就算是打响了。

洛书宁看着刘泽离去的背影，心中恨得牙痒痒。

他忍不住大声挖苦道：“才进翰林院不足一个月，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在修撰厅中，资历是洛书宁的资本，却是刘泽的软肋。

洛书宁自恃身份高贵，自然看不起那些资历尚浅的同僚。

然而，他却不知道，如今的翰林院早已不再是过去那般讲究资历的地方。

自从正德朝开始，青词写得好的人便能得到皇帝的青睐，从而得到超迁的机会。

因此，资历在这里已经不再是唯一的衡量标准。

“不管结果如何，至少刘修撰敢于站出来为我们争取权益，这比那些只知道尸位素餐的人要强得多！”徐渭突然开口说道。

他的话中充满了对洛书宁的不满和嘲讽。

洛书宁怒目而视，但徐渭却毫不畏惧地迎上了他的目光。

他曾经是胡宗宪的幕僚，对于官场中的种种勾心斗角早已司空见惯。

因此，他对于洛书宁这种只会说大话却办不成实事的官员深恶痛绝。

“若是有真才实学，就应该为我们这些同僚谋些福利，而不是整天在这里装腔作势、耀武扬威！”徐渭继续说道。

他的话引起了在场众人的共鸣，许多人都对洛书宁的做法感到不满。

事情并未画上句号，米锦荣亦是挺身而出，凛然道：“便是！有真本事者，方敢担当；而无能之辈，只会喋喋不休！”

邹延亦应声附和，为同科米锦荣撑腰。

洛书宁未曾料到，徐渭跳出来还不够，米锦荣与邹延竟也相继站了出来。

他不再与徐渭对视，目光转向米锦荣与邹延，但终究未发作。

此刻，他心中对米锦荣等人的怨恨并不深重，反而将怒火转向了刘泽。

若非那小子带头，这些人岂敢公然反对自己？

然而，他心中已有定计，待那小子失败而归时，再狠狠训斥他一顿，以泄心头之恨。

刘泽离开修检厅后，径直朝着代江平的办公室走去。

他心中清楚，想要争取到直堂银的增拨并不容易。

但他也相信，只要自己有足够的理由和说服力，就一定能够打动代江平的心。

他边走边思考着该如何向代江平陈述自己的观点和请求。

他知道，代江平是一个务实且注重实效的人，因此他需要用实际的数据和事实来说服他。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刘泽终于来到了代江平的办公室门前。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轻轻敲响了房门。

“进来。”代江平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刘泽推门而入，只见代江平正坐在书桌前批阅公文。

翰林院内堂，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身着红袍的代江平端坐于掌院公座之上，那张方正的脸庞紧绷着，手中捧着热茶，用茶盖轻轻拨动着茶水，目光却仍停留在案前的账册之上。

关于宗藩的问题，皇上对“审人审财”的举措大加赞赏，但对于削减禄米的提议却迟迟未做决断。

如今让他继续斟酌，想出一个更为妥帖的方案。

这哪里还能有更好的方案？

既要减轻朝廷的财政压力，又要让宗藩心满意足，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因此，他打算整理往年的数据，让皇上明白宗藩的问题已经刻不容缓，否则恐将危及整个大月的稳定。

正当他烦恼之际，却见刘泽走了进来。

对于这个趋利避害的学生，他谈不上多么反感，但也并无多少好感。

“学生刘泽，拜见老师！”刘泽恭敬地向代江平行礼道。

在行礼的同时，他偷偷地观察着代江平的表情，试图从中窥探这位老师的心情。

然而，代江平那张紧绷着的脸孔，却让他无法判断对方的心情好坏。

“你来找我，所为何事？”代江平用茶盖轻轻拨动着茶水，轻吹了一口热气腾腾的茶水，淡淡地问道。

他的话语中并无一丝客套，直截了当。

刘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没想到代江平竟然如此直接，一句客套话都没有。

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弟子方才在修史时，读到一则颇为有趣的寓言。”

“哦？说来听听。”代江平轻啜一口茶水，眉头微挑，似乎对刘泽的话产生了些许兴趣。

他并不知道这个学生是特意打听到他的爱好，还是无意间提及。

刘泽清了清嗓子，开始娓娓道来那则《宗定伯捉鬼》的寓言故事。

这则寓言后世被选入了语文教材，广为流传。

他讲述得声情并茂，将宗定伯与鬼的交锋描绘得栩栩如生。

当讲到宗定伯将鬼摔成羊卖钱时，代江平不禁轻捋胡须，抬头望着他，问道：“尔信鬼神乎？”

刘泽摇了摇头，老实地回答道：“不信！”

代江平稍显意外，又摆出一副老师的姿态问道：“有何悟？”

刘泽拱手道：“一羊仅值一千五百钱！”

他认真地观察着代江平的反应，试图从中窥探出对方的想法。

代江平听到这话，却是不解地问道：“就这？”

刘泽继续道：“是的！以前一羊仅值一千五百钱，如今却值六千钱；我方才翻查成祖时期卷宗，当时一文钱能买三个包子，如今却只能买一个了。”

他拱手长叹，脸上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代江平却没心思跟他扯这些不相干的事情，便下达逐客令道：“你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就先暂且下去吧！”

刘泽顿时一急，他没有想到代江平会是这个反应。

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老师，从成祖至今，物价已涨数倍之多，如今一两直堂银实在不足以应付日常开销了。”

虽然决定向代江平提出涨直堂银的请求，但刘泽并没有直接提出，而是巧妙地借用了“物价上涨”的理由，让自己的请求显得合情合理。

当然，他在这件事情上也不够厚道，故意忽略了铜钱贬值的事实。

实际上，现在一两白银可以换取二千个铜钱，如果以白银结算的话，物价并没有贬值得那么严重，甚至有些物品还变得更便宜了。

代江平望着刘泽，当即明白了过来。

敢情方才的《宗定伯捉鬼》只是铺垫，这涨直堂银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他不由哑然失笑道：“你不就是想要让我增加直堂银吗？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直提便是！”

刘泽眼睛微亮，问道：“老师同意了？”

他何尝不想直接提出来，但二人的地位相差悬殊，所以用婉转的方式最为稳妥。

何况这个时代的官员们很忌讳谈论钱财，这让他如何能直接提出请求呢？

小心谨慎，在官场之中，绝对没有坏处。

特别是对上司，哪怕对方像洛书那般和蔼可亲，该敬重的时候还是得好好地敬重。

代江平将两手一摊，很老实地说道：“我同意也没有用，院里没有钱！”

翰林院没有人事权，亦没有财政大权，是个彻头彻尾的清水衙门。

所有的开销和用项，都需要礼部拨款。

刘泽闻言，心中不禁一沉。

他知道代江平说的是实话，但他并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他思索片刻，决定再试一次。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道：“老师，我知道院里没钱，但我们可以想办法筹集啊。

比如可以向其他衙门或者富商募捐，或者向皇上申请拨款。

只要我们有足够的理由和证据，相信皇上会支持我们的。”

代江平听了他的话，眉头微皱，沉思片刻后说道：“你的想法倒是不错，但实施起来却并不容易。

募捐需要人脉和口碑，而我们翰林院在这方面并不占优势；

向皇上申请拨款更是难上加难，除非有重大的理由和急需的用途，否则很难得到批准。”

刘泽并不气馁，他继续说道：“老师，我知道这很难，但只要我们努力去做，总会有办法的。

而且我认为增加直堂银是非常必要的，这样才能更好地激励官员们的工作热情和提高工作效率。

如果我们能够成功筹集到资金并得到皇上的支持，那么这将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代江平听了他的话，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

他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有道理，我会考虑你的建议的。

不过这件事需要慎重考虑和周密计划，不能草率行事。

我会和其他同僚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