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48」
彼岸汀洲,我在此岸,彼岸花王植株鹤立鸡群,我很快找到独特的它,跪蹲下,手掌拢着朱红花瓣,细细端详这万年一遇的一方镇宝,花如龙爪,见花而不见叶,花茎盘绕乌枝粗根,它开花的时间太短,等待时间又太长,很容易被前人忘记或错过。而彼岸,有个一袭红衣,纤细生长单薄脆弱的身影,在明媚的阳光之下,模糊着苟活于黑暗,那像一面镜子,又不见繁花似锦。我悄悄的给彼岸花王逆天改命,赋予它镇守疆土的使命,将它移植去藏书阁,它没有意识,我也不是它的主人,它是我使用天道之力的托词。
又是几年,漫天大雪封城,我在天承殿遥望远方的…帝内皇城门。
为了神女计划顺利开展,我已经想好了神女人选,白婧窕的女儿,之所以是女儿,近亲生的后代,活下来的几率很小,我会用混沌的种子给那个孩子捏造一个身体,是男是女,皆由我定,或者说混沌的种子性别并不重要。
八年前,白婧窕与钟画安在成婚之后下仙界度蜜月,也是白婧窕给孩子上户口的一场戏,神孕育新生儿并不显怀,也不止经历个十月怀胎,这场戏,说好的我串个台陪白婧窕演完。
所以,仙界凡间,一处个人来人往的客栈,白婧窕与我对立而坐,她抱着一个奄奄一息即将断气的孩子,我几乎是一坐下,设下结界,防止谈话泄露,融入热闹的人群,皱了皱眉,给孩子上一道锁灵符,仙界也只能这么用才不会显怀疑,神的身份一向是被要求保持神秘的。这才有时间去看白婧窕那张眼下乌青,憔悴不少,担忧地模样,紧皱着眉,演得毫无破绽的脸。
“妹妹,没想到会这样,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我打心里佩服,也装做一副不明事态,急切询问又要安抚住她的样子:“我能救她,只不过神在凡间生下的孩子活不过三年,她的灵魂可以留下,身躯,只能用混沌的种子做替。”纯白的眼珠转了转,“她是你的孩子,但你不能认她,神界不会承认你有这么一个孩子,你把她带去神界,想杀她的人很多。”这话很合理,在那个此时透过冰镜注视着我们的视线听来,这个孩子,算是我的侄子,很有可能发展为下一任继承人,特别是混沌的种子的特性。
她抱孩子的手法悉心中透着生疏,眼带温柔的注视着这个孩子,锦簇繁花刺绣的长袍下的手小心翼翼抚摸着孩子的脸庞:“我知道,但她可以是白墨泽的孩子,他会收下这么一个养女。”这么说也很合理,但荒唐。
我摇摇头,拒绝了这个建议:“我会让黎卿收她为义女。”反正不管怎么着,她都是我的侄儿。以天君看来,因我与他之间只有你知我知,连白尤云都不知道的合作,这孩子要是成为黎卿的义女,就绝对不会是青丘的继承人,但白婧窕不知道……
她忽然变了神色,头转向我紧紧盯着:“你想让她继承你的位子,白焱灵,我不允许我的孩子碰那个位子。”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情流露,我只能顺着她说下去。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我会帮着抚养她,按照青丘标准继承人的模范培养她。”眼眸下敛,一瞬的闪躲,脸色稍微凝重,完美的脸浮上一层淡然,特意演给那人去看,这句话像是找补。
白婧窕态度转变为哀求:“我只希望她无忧,她不该是你的继承人。”
熟睡中的孩子在锁灵符的作用下不会感到痛苦。
我佯装不解:“为什么呢?你是觉得她懂太多,就不会快乐了吗?”
“不然呢?出生在青丘帝内的哪一个会快乐?我只是想让她远离那个地方。”她像在回忆,我不明白青丘拿点给她带去了悲伤,总不能是幻境给她的阴影吧,但她所述,站在我的角度上,我懂。
我叹口气:“无知不是快乐,有权有势才能自己争取快乐。”
“那太麻烦了,算我求你,不要把她拖进争权的漩涡,她会出不来的。”合作中可没有让我保证这孩子一生的幸福,所以她还是演的,只是拿不定我的主意,也懊恼自己怎么没把合作条件说清楚。
“大伯也是按照这个理念去培养的你,要我给你科普一下历史吗?就说古修狐帝,与她一代的继承人算上她共有八个,她有两个一母同胞的姐姐,最后那八个除了她和一个并不怎么受重视的继承人活了下来留在帝内,八个继承人中死了四个,其中两个就是她的姐姐,还剩两个,一个与白墨泽一样被送到魔界当人质,另一个自费修为逐出族谱到仙界安度晚年。你是不是觉得手足相残很残忍?”
“难道不是吗?”
“那你怎么不问问他们是为什么死,甚至沦落为人质,甚至被逐出族谱。”这话不会改变她的观念,我只能用残酷的事实打醒一直装睡的她,拿起茶杯,喝口清茶润润喉,“不止我,青丘绝大部分人都会回答你不是,青丘出生在帝内的每一个继承人都是棋子,不是手足相残,而是许多颗棋子有自我意识的自主活动,那四个会死不是因为触及到了古修狐帝的利益,而是他们输给了古修狐帝,代表着没有比古修更有继承大统的能力,所以被淘汰,这在棋盘中非常的正常,青丘可没有亲王这种说法,同一代的继承人称皇子,帝姬,其中一位继承大统,那么其他皇子就连名分都没有,留下来的帝姬能活着,也是个没权没势的长公主,就像你,而你现在活着,是因为你没有能力继承大统,也没有想要继承大统的心思,对青丘对我构不成威胁,如果你没这个能力,又非要有这个心思,那就是对整个青丘有威胁,我也只能杀了你,同理,如果你比我有能力,那么你现在的处境就是我的晚年。”
这样可以保证继承人绝对的质量,青丘这帝王的位置让贤不让亲,狐族护短护的也是好好生活的百姓,每一个出生在青丘的子民,从小接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
这样的教育下绝对不会出现对青丘有害的反叛者,或者是反叛者都死了,所以说每一任帝王君王都将生死与青丘联系在一起,在关键时刻,却又能死了自己保全整个青丘以及青丘的子民。
她不可置信的摇头:“你就是个疯子,每一任狐帝都是疯子。”
我再次收回视线,敛眸思索,眨了眨眼,颇为无奈:“骂吧,再久一些,你的理念在这儿就是个另类了。”
我青丘的子民爱国而无私,热烈,真挚,忠诚,也不择手段,这种观念对于青丘是适应的,也是正常的,真有人要钻牛角尖,那才是不正常,会招来叛乱的不正常。
在这种教育理念下的青丘,依然可以繁荣昌盛,使百姓与帝王间的距离缩短,放在别家,以我现在的身份跟她解释这么多是极不合理的。
她双眼失神:“那我的孩儿呢?”
我妥协了:“她的未来她自己做主,我会给她选择,如果她不想继承我的位子,我会将她培养成有权有势的长公主,但我就不保证她的选择能让她的余生无忧安然了,你别忘了啊,是我救了她。”
所以啊,青丘护短,与我何干?又与出生在青丘帝内的她,他们何干?
离开前,我起身把一颗混沌的种子交给白婧窕,混沌的种子散发红光,照得她的手生白,她明白的,后将一根琴弦放在襁褓中,是十一弦之末,也被称为首弦,命枝·帝翎。
“我没有母亲,也不是谁的母亲,不能带入你的感受,王的恩惠,堂姐替帝翎收着吧。”这一次我没有带走这个孩子,相信白婧窕知道该怎么做,魔界的大门她进的去,天君也勘察不到魔界之内的情况,算给她与白墨泽独处的时间,只希望不要在人家的地盘当着人家夫婿的面说出什么有损青丘颜面的话。
依照我与白婧窕的合作,我的那部分已经完成,如今只要我想,钟画安的命随时可以替换成时间,但不是现在,袭祜留在白婧窕身边的作用就是在指定时间给钟画安下慢性毒药,不会致死,留他假疑。
魔界,大范围结界笼罩范围分界处,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我站在结界之内,此范围冰镜勘察不到,混魔冤案的发展,战事已经结束,阿兰仰躺在不远处,已然昏迷,泥土混着鲜血染在他的衣袖上,我借用天道之力,挥挥手,魔界交界结界向前扩拢了几分,完全将阿兰也笼罩在其中,这等大动作绝对能把天上的神给引来,至于引来的是谁,魔气侵扰之地,能力越强的神所遭反噬越重,能力越弱越容易灰飞烟灭,考虑到乾文与阿兰的关系,与乾文如今的修为,还有神界种种复杂关系……
在意外之中,一阵黑雾纷扰,打散又汇聚,最终形成人形立在我右侧身旁,比神更先到的必然是魔界魔主。
楚雨伶欲言又止,惊叹现今现象,注意到阿兰,又看看还站在这儿动也不动的我:“那是你的下属?”
我站姿端庄,平淡地等待结果:“是啊,他在做任务。”
楚雨伶不解:“可他都快要死了。”
“等。”
没让我等多久,像我预料的那般,乾文只身一人踉踉跄跄的跑来分界处,也印证了我的猜想,乾文针对青丘的任务失败,九重天内部需要为这次行动负责,而乾文被推了出来,承担所有责任,这种前提下,天君希望他以死谢罪。
楚雨伶努力分辨,以她的能力,能看出如今乾文的修为:“你要杀他,一个天赋不错的天才?”
“姐,你很聪明,何必问我?”
楚雨伶怜惜地摇摇头:“这可不好,以他的修为,若是强行闯进魔界,没十天可活。”她是这么说的,心里还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不决定出手,她巴不得看到神都死光。
如映照那般,乾文就看着近在咫尺的阿兰,却无法探查他此时是死是活,也无法将他带出来,未使用神力时,只向是撞在了墙上。
楚雨伶问道:“仙与妖,他们什么关系?莫非是恋人?”
“一半半吧,他单相思。”算是我那句话起了效果,阿兰重视过他们之间的情,无意中表露了态度。
乾文突然汇集神力,在面前隐约的墙上凿开一个洞,结界严丝合缝地将他的手臂扩纳,也是意料之中,乾文跪坐在地上,还是接触不到阿兰,从手指开始,已经出现了反噬,他不得不尽快离开,全身的神力不足以支撑他压制这股反噬之力。
他不甘的回望一眼,咬咬牙只能先行回去,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表情从震惊恐惧到难以置信坚定,最后是绝望,我仿佛看了一场哑戏,一场十分精彩的哑戏。
白焚忽地出现在我左侧,我下令让他将阿兰先带回去,将魔界直面仙界的这小片疆土以外凸式扩大了两米左右,还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谁做的,她怎么样也得盛情款待我,但我没有时间留下来赴宴。
我抬头眺望远方云端的峻岭,凝重的表情细看又能品出几丝失意:“三大家族已显然,静待魔主出兵。”
她并不急着验收成果:“妹妹怎么看?”
“依我看来,姐姐不用出动魔界军团,打开魔物禁制,有心引导,岂会费力,罪案也不会全压上魔主。”顶多算看管不严,听一些不痛不痒的斥责。
她非常赞同:“甚好!至少三家元老,我要亲自动手,仇还是自己报的好。”
“莫要伤了昆仑宗根基便是,还有那个小丫头…”她知道我说的是林妤玥,“虽是三大古老家族的人,可辈分太低,姐姐就高抬贵手,不要计较她了。”
她大度摆手:“无妨。”
我这才露出一丝笑:“姐姐要是把仙界的天杀红了,青丘或许可以看到一方夕阳西下的美景。”
“得了吧,除非你血洗神界。”她的回答显得我的话像是有意而言。
“那这次算不算姐姐欠我一个人情?”人情是不可抵消的,但我之前借了她魔界那么多资源,双方各自都欠了情,合作还能继续下去。
“算,还有这三大家族的事放一边,问题是魔物在仙界发了狂,妹妹可要管住。”
“姐姐可还要那些魔物重归魔界?”
楚雨伶听言摇头,十分抗拒:“不了不了,每隔一段时间魔物总要做乱,杀了最好。”
“那我让属下以魔界之名铲除魔物,仙界与魔界的关系也好缓些,战利品也就归我所有了。”
“是那位?”
我转身,十分认真正视她:“正是,待此事结束,还请姐姐以魔主之名,许她魔尊之位,可否?”
“若事事皆依你所言,自然。”
我欠身向她一礼:“那我便在此替逍窈谢过魔主。”
她伸手将我扶正:“你我都多少年关系了,还用得着这样?”
我修习混沌法道之灵,不需要魔物所产生的魔核,道士修行魔道的魔更加适宜,我不希望逍窈成神上神界,她的性子与幻神差不了多少,不适合上主战场。
“姐姐,还有一事,我堂姐有个孩子,我的侄子,很有可能成为青丘下一任继承人,我想让你做她的师父,不知姐姐愿收否?”
“你看中的,资质自然极佳,什么时候送来?”
“白婧窕会亲自来魔界与姐姐商谈。”
听到这个名字,楚雨伶多少有些不乐意,却还是没有在我面前表露出来。
魔主这个人情也不是非得要,处理混魔冤案也对青宫有帮助,至少君如吟烛成为了众鬼物的主人。
所有事情基本结束,本来我都已经在准备迎接本体归来了,梦魇暗戳戳的给了我一个大礼。
或许是踏入黑雾笼罩范围的天承殿,这个前几次轮回恨我入骨的,不合时宜出现在这个时空的黎卿就阻不了我的道,所以在我还未走到那个范围,伪黎卿就出现了,她定是被神律发现,给控制住的,不然以她身上的暴躁能量,会影响到青丘南逾珠,我在心里给梦魇骂了半天,直呼:梦魇,你玩不起。
“你要,杀了我?”
我向后小退一步,腰间挂着一排的小银铃铛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无形的压力自上空传来狠狠压在她身上,迫使她跪地,而我却不受任何影响。她闷哼一声,恶狠狠的眼神瞪着我,说实话,这还是这个轮回以来第一次有人这么无礼的毫不掩饰的瞪着我。
“她惹我生气了,便拿你出气吧,可惜这么像她的一张脸,这么美丽的一张脸,露出这种表情,我心痛啊。”第一个她指的是黎卿,第二个指的是呒衿婪。
我轻轻的歪头,漫不经心的盯着她,淡笑着,真想把50年期间所憋的气全都撒在她身上,想到一个可以解气的方法,向她身后纯粹的黑暗元素形成的黑影发出指令。
“弄死她。”
就是因为我拒绝了她的喜欢,她要杀了我,所以我说她已经疯了,根本没有半点错。面临这种情况,更有实力的我不应该杀了她吗?还是我要当那个圣母,去心疼她前世被残忍对待的种种,那是我造成的吗?
我莫名其妙,结束这个小插曲大步往天承殿去。
三生弦的誓言,传说中,成功后就可在死后与爱人生生世世不相离。乾文在左手手腕处用利器划出三圈不深不浅的红痕,直到流出血,右手用被血浸染的红线缠绕高举,左手自然垂落,等一把大火烧了他的宫殿,左手手腕流出的鲜血自成蚕丝,他像提线木偶,在大火中等待生命流逝,三生弦,破万魂,焰火数生亡。谁都不知完成三生弦誓言的条件,有神说舍弃灵魂,心死方可成,可悠禅心已死,却没有成功。
阿兰被送回青丘调养一日,就该去送送他的好兄弟。
我与白老教没有站在我身后的白焚,站立于玄镜前,看着这出好戏开场。阿兰不知道乾文对他的想法,当被我开启的传送门送到乾文的居所时,他身上泛着微光,是天道之力对他暂时的保护,否则他上不了神界,阿兰毫不设防,也不费力的穿过结界,不清晰的感受到空气中暴躁的火焰元素,阿兰看到被蚕丝包裹一层,烛光投射出光影交织,火焰欲燃中心的乾文,他就只想着把乾文解救出来,抬脚上前,乾文垂着头,受磁场干扰,两人都昏昏沉沉似在梦中,抬手扒扯着乾文面前的蚕丝,阿兰被糊了满手血。
乾文感受到阿兰在面前,抬头间扯断了几根丝线,蚕丝化为血水,滴在他脸上,衣服上,乾文眼中升起一丝光,心中却已淡然,没有庆幸,也不清醒。
可就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什么原因,他问了这么一句:“你爱过我吗?”
阿兰微垂着头,保持沉默。
乾文露出一个苍白的笑,被魔气反噬,已经蔓延至整个手臂,粗糙焦黑的左手抬起,抚摸他的鬓发脸颊:“得你一句喜欢,我很欢喜,忘了吧……”
乾文,通读百书,十项全能,可他的作用却不如白棋子多。
白光乍现,阿兰身后出现一道传送门,乾文左手搭住他的肩,一推,阿兰被神力包裹,通过传送门再到玄境,被送回天承殿,我身后的白焚踏前一步,伸手接住因被删除记忆而暂时昏迷的阿兰,本来删除阿兰关于乾文所有记忆的应该是我,不过,改变一下似乎更加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