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人类降世的真相
新权所举于表面上以神界为领导的万界而言,像云间落雨滋润大地,室内的孩子转头窗外,田中的洼池水波轻颤,快意瞬时成极,以欢笑与舞庆的形式表达,只是……
室内孩子心思不单纯于雨落,田中也不止浅洼与深池。
一个男子心事重重,双手捧上恋人的脸颊,垂眸,睫毛挡住狭长深邃眼眸中的复杂情绪,对他尊爱的恋人说:“如果我剃光了头发,你还会爱我吗。”过往云烟如幻想,他不抱希望,此一言,不成器。
呼吸似在靠近,女子嫣然一笑:“即使你剃光了头发,我也爱你。”
她教会他面对这个世界的方法,当他发现自己已无路可走时,他用能想到的所有方法,结束了自己在众生命运簿上罪孽的一生,恰似众生命运簿那不成调却承思的一词‘生命’。
不种因不结果,这说的是什么?不就是那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青丘的虚,狐族的九尾,眼睛都是会骗人的。
在青丘,白恬尚有两任妻子,他的前妻为他生下第二个孩子之后便撒手人寰。
白恬尚第二任妻子与白恬尚举案齐眉,抗俪情深,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让子民承认她狐帝夫人的身份,在为他诞下三个孩子之后,两夫妻过起游山玩水,好不快活的退休生活。
几家欢喜几家愁,这白恬尚的第二任妻子与白恋则白思庆两兄弟从来没有过平等的关系。
都说后院三兄弟,只白思庆上有独立自强的亲哥哥,下有才情斐然后娘生的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只他,留恋花草,不成大器。
人们都说合欢阖家欢乐,夫妻好合,在青丘,合欢除了象征着爱情与思念,也是自康乃馨以下慈母的代表,那是一朵盈香的花。
“晨光熹微步履匆,夜幕低垂月独凄。家家合欢香满庭,我家康见长兄慈。”
幼年的白思庆口中念念有词,放平双臂,脚踩在石桩上,平稳着身体向前踏步。
一旁的白恋则手拿着书默默跟随,虽目光不在他,听他最后一句话落,没有让话掉到地上,给出评价。
“在《诗经·小雅·宾之初筵》中,‘酌彼康爵,以奏尔时’,康被解释为空,在这两句诗,这个字倒是也赋予了深刻的感情色彩和家庭意义……不怎么样。”
白思庆不满的哼一声,屈膝在一个个石桩上蹦跳着想要离开白恋则的视线,偏到头无路,两兄弟隔着一颗枝叶繁盛的大树,他回头得意的看着白恋则被树根阻挡,水面上只有白思庆站在石桩上的倒影,他扯开嗓子问道:“所以,今年的合欢开了吗?”
“开了,胜过满堂春色。”基本被当做储君培养的白恋则似乎完美继承了青丘无情的传统,认可这位后娘的能力。
“我想去看看。”
白思庆声音轻快,满是期望,他的话,他听得见。
白恋则笑了笑:“那可是一朵霸王花,这年头碾压群芳的霸王花。”
“哥哥你错了,我可不承认‘候鸟’是我的合欢。”
候鸟吗?那也是白恬尚治理之下青丘的子民,她是,而后院家眷却不是。
青丘历史上,不知是谁将神圣古寺的佛龛搬进后院,使民间的信仰汇集成帝内青御椅上那位手握人心,统治天下的权柄。
钟声还在悠悠扬扬,穿过林浪传至耳旁。
……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我没说错,母亲与那只‘候鸟’相比,只不过是更爱父亲而已,爱到甘愿委身。”
可他不知道,白思庆不知道,因为他没见过他们的母亲。
白恋则放下手中书,拢了拢脖颈处的毛领,不知算不算耄耋之年,他只觉得活得费力。今天算是冷的,行路上的积雪也甚是碍脚,青丘帝内连后院,没有一刻是不乱的,白恋则倒还有闲情逸致,在不同的时间,同一个地方,来到这池边,任鲤鱼迎寒风探出水面,亲吻他的倒影,同时,唯一的剪影面目全非,再不交幼年之好。
是什么时候,白思庆对白恬尚妥协?什么时候他称呼后娘的孩子为弟妹?
就像现在,他莫名变了,收起玩世不恭,天真残忍的混蛋模样,自觉地将身段放低,展现出无害的一面,趁我忙里抽空地为布置任务做思想准备,又给我添上一乱。
天空伸出巨大的双手,在我头上拢着颇具压迫感的黑云,像我的心情。
他提高一坛酒,红绳缠绕着他的手指,那头连接在坛腰口,这笑容似要将黑云暖化,促使着露出晴朗真面目:“嘿嘿,焱儿可累否?二伯这有上好的清酿,来上一口?”
白思庆出现地突然,我并未有所准备,此时放下手中苍白色厚纸质报表,掩下疲惫,以冷漠做饰:“是吗,那可真是…机会难得,二伯,有建议可以提。”
我在提醒他,身为后院家眷,特别能在这时候见到我属是机会难得。
白思庆还是磨叽得不行,身体前倾,将酒坛摆在我面前,说的可惜:“亲血淡了色,怎让焱儿如此无情,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我皱皱眉:“我身生帝内,而后院不得干政,二伯抱过我?”
他歇力苦笑一声,眉头分明蹙满:“唉,真是帝内就这点不好,没得亲情,年年不变。”
我没有回话,喜愠不形于色,黑云日下回于鸦默雀静。
白思庆似是被我盯地发慌,更露出一种诧异的表情,纳罕我形骸之外。
他像是突然醒了过来,愣怔不过一秒,没有一点褶纹,骨节分明的手指便挑出贴紧胸口的吊坠,那竟是一枚纯黑光滑的男士扳指,看不出材质,现在这枚扳指正被他取下,我一时兴起,饶有兴致盯着那枚戒圈大,戒面大不了多少却也并不算正常的扳指。
一边听着来着白思庆的介绍:“我妈妈没给我留下来什么,这个是他前妻送给他的……我妈妈送给他的,他把它送给了我,让我失去了母亲。”
怨不得我心绪翻天覆地,这扳指出现的那一刻,让我联想到宗桴手上也有着与之相似的一枚,再联想,便是宗桴手上握着的不输庆泠菥的权力。
再听白思庆不同视角下这枚扳指的过往,我这才抬眸注视着他,猜想他明显地试图贿赂我的目的。
“怎么?”
白思庆抿了抿唇,平日的随心所欲到如今就是胸无大志。
手半握着,挂扳指的绳虚搭在他合谷,那坛酒无人在意,被他不知何时收起。
白思庆好半晌才开口,忸怩不安:“我想当面给李珈致歉,这是好东西……”
我半阖着眼睛盯着他手中物眨了眨,手心朝上伸出手,将他那枚戒指要了过来,细看的确是好的不得了的物件,也代表这件事我不管即默认。
看着白思庆远去的背影,我其实不明白他在兴奋什么,这个疑惑不算是我的好奇,因为已经有答案在我面前供我欣赏。
那是属于一位犯人即将获得自由时应有的情愫。
灵兰这时现身几步至我身旁对我作揖:“君上,段舸蕾求见。”
“我的子民?”
“是的。”
我睁着看不出情绪的苍白眸子,为这个复杂世界缩影,沉默片刻。
“那便见见吧,将人带去春夏季园林。”
离开此处,头顶上的黑云似被吸附去的脏东西般,悄然吹散不知天涯海角。
四季如春,酒酽春浓,少不了几声鸟鸣,露珠随百卉华生,构成与世隔绝的园林一派紧凑有序,水木清华的阵容。
后脚踏进园林,见一娉婷背影,我从后绕出,出声提醒那姑娘回神:
“白思庆的新欢,是你吧。”
段舸蕾抬起头,一张白净可人的脸偏转,露出雪白脆弱的脖颈,长的那是明眸皓齿。
美人坐得板正,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想法,目光追随着我,而我早已负手向半开放亭台主位走去。
“倒是挑了个好日子,生活局的局长刚好出差,又出了这么档子事。”我感慨着,并不为美人垂眸,甚至空气中迅速蔓延开阴谋诡计的味道。
“白思庆是后院家眷,身份不凡,民间生活局怕是管不了。”美人轻轻一笑,隐晦的将未来告知于我。
我一听就知道她要传达些什么,紧接着对上话来,毫不给面子,疾言厉色道:“生活局局长管得了,再说民间与帝内同属青丘,你这档次的事,还不配叫民间与帝内生嫌隙,也没必要叫我被迫提高沟通成本。”
“一口一句民间帝内,划分倒是分明,说好听点是分工明确,说难听点,以后总有我这更高档难决的事。”
我顿时升起兴趣,波澜不惊的眼神变了,玩味地看着她:“我的子民,有何高见?”
美人目光流连,却总不在我,冷笑一声:“祂没把自己的子民当人,所以我很乐意做你的子民,哪怕你会不希望自己的子民知道太多秘密而杀了我,因为我身后还有千千万万个被祂当做傀儡送来这个世界的同胞。”
真是伟大的奉献精神,倒让她拿来威胁我了。
“你知道祂是谁……我可不一定知道。”
她立刻听出我话中意:“你不想知道吗?”
“不管是谁,祂只要现世,就不止我一个敌人,我也并不急着要取其首级,有人会比我更着急。”
“算是我无意义的蒿目时艰了。”她自嘲。
“不算,你可以聊聊你所在种族信奉的无比慈爱的神,为什么会将你,你们送下来,如果是与某人做了什么交易,那我才真是应该着急,讲讲你的故事吧。”
沉默片刻,段舸蕾组织好语言,慢慢将故事展开:“我是魂穿过来的,但也是重生在这片土地上的,前世,你帝内中央启动狩猎穿越者行动,我因为接触到后院家眷白思庆并与其相爱而幸存,活到最后,却实在受限于人类灵魂的磁场,我活不长,也算是寿终正寝……”
“所以呢?你来这里不是控诉白思庆,又想得到什么呢?”
“白煜珩是人类,我知道,与我来自同一世界穿越到这个世界的魂穿者都知道,他们或许来自不同的种族,他们之中或许有人类,就像我一样。”
“我没有想要什么,我知道我已经回不去了,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年迈的父母,又或许我回去了也看不到一个同乡,人类的地位是最低的……还有,祂,我们信奉的神灵想要通过送来几个人类,获取某种力量来控制这个世界,达到他的目的,这是来自与我同一个种族的魂穿者的共识。”
“你们把这个消息视作活下去的机会?”
“是。”
“可惜了,不过没关系,告诉我你来这的目的。”
“我……将白思庆从坏人的评级线上拉回,我了解已经改变过的他,他问我如果他剃光了头发我还会不会爱他,我便知道他是要去做什么,他……毁了太多女性的未来,会为了恕罪而自戕,不管结果如何,我会为他殉情,此便好,我什么都不要。”
“或许是爱情吧,前世因他阻挡了我的路,我将他送进地牢,那时我就已经怀了身孕,几年之后,我带着孩子去看他,才知道我这一生并没有因为没了他而顺畅,我的精神我的灵魂始终活在偌大囚笼之中,我不知道重活一世的我是否已经摆脱了灵魂的禁锢,更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受无力所限,前世的我心无感恩,该向他道歉。”
三观真正啊,她滔滔不绝诉说着经历,将爱情吹捧的天花乱坠,我却渐渐失去对她的兴趣。
“我知道,知道他不会活着回来,多少人的命啊,以发代首怎么够?他以命恕罪了,是不是就证明他是好人了?……不重要了,我不在乎,我爱他。”
眉头微蹙,看着美人我见犹怜的神情,却是我最不能共情的样子,给出不痛不痒的安慰:“理解,但是,可怜的孩子,你有点低估我的实力哦。”
她想再开口的,给我疾声打断。
“回去吧,你不需要什么,又凭什么觉得你掌握的消息能给我带来好处,能让我对你网开一面。”
她不会不知道我最厌烦穿越者,毕竟我杀了她许多同胞。
“就是别让人唾斥,贱人配狗,天长地久。”我边向外走着边说,声音渐小。
可惜,为什么说可惜呢?事先说明,段舸蕾掌握的消息早已被我推理出来并排除威胁,她所描述也并不完全正确,至于为什么。
首先,无廿能量,谁动谁死,哪怕我已经掌握人为运转无念能量的方法,也不敢说无廿能量已经被我收入囊中,更不敢贸然去动,很显然,段舸蕾判断错了自己的种族,或者说她的思维已经出现了混乱;
其次,这个‘祂’就不可能是新权,新权只有仅剩的一位神使,祂已经没有什么子民了;
最后,我早就在上次与新权通过一封信纸的对话中提到有一个不听话的来我这找死的,准备被同化的‘同类’,而且,新权不知道什么‘同类’要来找我,再强调一遍,不需要新权来,光是梦魇都会在第一时间让意外重新憋回去,毕竟谁会让其他人与自己争到手的鸭子,新权也不需要在对付我这方面上遭遇自己同等级的同盟,世界意识没有同类。
总之,新权针对我打开的穿越者天网给祂动无廿能量往我这送人类提供了渠道,送来的人类只有两位,那个祂是哪位世界意识也并不重要,反正是估摸着离死不远了。
只是我没想到那方世界意识找死的方式这么极端,动无廿能量成功第一人啊,为了在我这分一杯羹,往我这送来了俩人类,让新权也起了动无廿能量的心思。
所以,算是我浪费了自己下午的时间来听了一个笑话。
这样想着时局,抬眸,唤醒我的是白思庆令人火大的诡辩,不知不觉我已来到后院李珈的住处。
“我只是想给她一个家而已,我能有什么错?”
白思庆剃了满头青丝,顶着不太工整的剃光的头,一股子盛气凌人的嚣张劲,很难想象刚才在李珈面前磕头赔罪的狼狈,坐在椅子上,背对着我的方向,两人倒是都没有发现我。
李珈被他的厚颜无耻气急:“怎么?她需要你,我呢?阿煜呢?她是你的孩子!”
“你已经被帝内承认,这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再说阿煜,一个公子而已,难享继承权,安分守己便可得一生无忧。”
白思庆不称职到连自己孩子是男相女相都不知。
李珈苦笑一声,站在他面前摇摇欲坠:“圣君治理之下,阿煜自然无忧,可……我的孩子,白煜珩,乃青丘乐瑶公主。”
白思庆被吼的一愣,反应过来,坚持无理狡辩:“公主无权又怎需我费心?我还这么年轻,你们别想用家庭孩子来束缚我!”
“既然如此,二伯请回吧。”
白思庆回头看见我,我居高临下以蔑视的眼神,对上他骤缩的瞳孔,又见他猛地转过头去,椅子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连着像白思庆盘根错节的心绪因破防而崩溃,又像从嘴里吐出的亲情血水。
只听他腔调中带着委屈,颇有些口不择言:“走,我走!青丘这是帮着个外人了,我还不如一个外人了,你们最好是将我从族谱中踢去!老子不呆了!”
我没有回望白思庆的狼狈,只见李珈一手扶着桌面,一手以背掩面哭泣。
叹气一声,我安慰道:“伯母放心,我定给你个交代。”
说完我便在没有留下去的心思。
乾文也就罢了,他的死是我针对神界设置的一道陷阱题。段舸蕾与白思庆之间的爱情故事,让我沉默,更是在段舸蕾身背人类降世真相的秘密的情况下,想想都头疼。
罢了,白思庆的死对我而言不重要,我连忌惮后院都不需要考虑到他。
虽然表面不显,但是,这两颠公颠婆还有新权真的是给我气的够呛,气不能不撒。
“宗桴,手上的任务先放一放,不管用什么手段,把穿越者天网先给关了,直接的不行就去干扰新权的阿古大陆。”
给宗桴发去定位,也不管他对阿古大陆与新权这两个概念的揣测。我又立即下达针对每个神律的知道的神化大陆的命令。
“灏龠,立即出动驻扎神化大陆,按兵不动。锦鑫,限你七日之内,青丘上下,包括相海与南娆两特区所有穿越者格杀勿论。”
好不容易打破战况梦核出关,还在与青倏珲滦叙旧的灏龠愣了一瞬,条件反射立正,对着虚空,气宇轩昂道:“是。”
不在天渊之巅不知行踪的锦鑫,与最近执行任务频繁,还在圣殿圣光之下领取下一次任务执行令的宗桴反应倒是不大,在神律神域网用文字回复,连个声都没有。
这边,灏龠身前,青倏身边,珲滦狠狠地感慨道:“沃欧,你们三人同时出动还是宗桴在万界大陆的灭鬼行动,很久了吧?上次可是动真格的,这次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回事。”
灏龠渐渐放松下来,双手叉腰,紧身衣勾勒着的纵横贵张肌肉,因一个深呼吸的动作而牵动腹部:“不知道,问问术爻去。”
珲滦脸色一僵,立刻立正身体,将自己压在青倏身上的力气收回,伸出手打停:“可别,最近主上也不知道怎么了,哎呀,反正就是很怪,做好自己分内事就行了。”
灏龠痞气一挑眉,脚步未移,上半身一侧伸手勾他的下颚,十足调戏:“哦?有什么秘密?小珲滦,你知道我的好奇心很重的。”
“老子不小!青倏,打他!”
灏龠笑了笑,珲滦孩童似的嗓音对他没有任何威胁,还想手欠放珲滦松软的发上一揉,结果毫不意外受青倏打在胸膛上的一拳,顿时闷哼一声。
这件事在万界大陆青丘帝内后院的后续吧,似乎只要白恋则听闻风声真正将白思庆的死活放在了心上,也并没有用,像预设的那般,白思庆愧疚不过,以死谢罪,段舸蕾为其殉情,两生命像石子投入湖中,水花就那儿点大。
白恋则感慨万千,冷漠的不成样子,以此来掩饰淡淡忧伤。
弟弟死了,母亲好像也真的死了,后院再也凑不出‘合欢’的名字。
垂首看水中的他自己,影子是影子,镜子是镜子,要真说什么浮在水中的影子,不过就是影子借你,反射出的还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