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神经网络
懒惰、傲慢、愚蠢。
这是那家伙对自己的判词。对方还封住了嘴，不允许反驳。
万城仰头望着几层楼高的融合怪兽，眼中骤然多出浓烈的怒色。
是。某种意义上说，对方指责的没错。
遭遇众神剧本杀之前，万城本来可以做很多事。但他因为自己的病情，一直在等死的心境中消磨。直至拿到了众神剧本杀的门票，他也不过是孩子心性，玩玩就好。虽说后来察觉到诡秘悬疑中不合理之处，也不改被推着走的事实。
拯救小田同学、大天国公寓、无限地铁三个剧本，顺水推舟随波逐流，一路到了今天。
唯独众神赌局逼到脸上了，才有了几分急迫。
若是一句浪费时间的评价，万城确实无言以对。
但是啊！
但是！
谁规定活着就必须一分钟都不能浪费？！谁规定活着就必须要创造最大的价值？！
难道我要当皇帝？难道我要带领人类走向星辰大海？难道我就必须不能有小聪明，必须得有大智慧才行？！
如果真是这样。
那我这条命，到底是为谁活着的？
由于心底的激荡，万城蹒跚的步伐一个没走好险些摔倒。他用细剑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来到候议身边。
“你没有错。”他肯定地说道。
候议茫然地看向万城：“没错吗？”
“当然没错。”
麻烦面前逃跑，的确很懦弱，的确也改变不了局面。
但不是错。
就算是，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们人类就是这样，弱小的时候逃避，强大的时候傲慢，总是会做一些让自己后悔的事，那些只要一想起来就会感到痛苦的事……就算是这样，有错的也是试图利用这些趁虚而入的卑鄙家伙。”
万城的断言落地有声。
“所以，我们才能活到现在，重要的不是过去，是未来！”万城的身体摇摇晃晃，即便下一秒就会跌倒，他还是举起手中的细剑，指向融合怪兽，“所以我们才能活下去，并且一直活下去！候议！”
候议没能站起来，他早就站不起来，但他还是最后的力量双手做枪，指向融合怪兽。
“开枪！”
“是！”
候议毫不犹豫地启动了称号作用。
子弹射入融合怪物庞大的身躯，肉眼根本看不到任何伤痕。但随着第二发、第三发……弹孔的范围也在扩大。
直至他只剩下最后一发子弹时。
融合怪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哀嚎，它的头部骤然出现巨大的缺口。
“候、议……我们就不该生下你……”
它还不甘心地想要伤害候议，干脆整个身体撞向候议与万城。两人遍体鳞伤，几乎无法移动，只能眼瞅着怪兽携带巨石扑过来。万城面不改色，挥出细剑，在扑面而来的灾难面前宛如搏轮的螳螂，那剑身如同牙签一般渺小。
可在他们接触到剑尖的刹那。
一切灰飞烟灭。
“你会后悔的……”怪兽嚎叫着。
伴随着它恶毒的诅咒，唤醒候议以往的记忆。
那曾经是小刀挖心般令人痛苦的恶毒诅咒。
万城和候议没有躲，他们不再闪躲，只是瞠目而视，望着臃肿巨大的身躯与周边的城市一起逐渐化作砂砾。
“你一定会后悔的……”
候议听到了过去与未来交织的话语。
“抱歉，爸爸，妈妈……我已经长大成人。我有自己的想法了。”
最后消失的是假万城，对方似乎想说什么，可惜已经没有任何声音可以传达出来了。镜子世界开始出现虚无的崩塌。
就在这个时候！
万城开始迈步，他每一步都踏在虚无前最后的景象中，裹挟着破灭不断向前。候议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到最后其实都不敢肯定这个人是否是真正的万城，还是内心的幻象。
但他还是用力张口喊道：
“老板！如果有一天我是累赘了，你会丢下我吗？”
“看情况。”万城没有回头，“但我允许你先丢下我！”
“知道了，老板！”
候议的意识瞬间一沉，他从镜子世界脱离，跌落回到现世。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便大口大口地呕吐出污血与不规则的晶簇。
他急忙环视周围：
“老板？”
房间内再无他人。
万城艰难地顺着潮水般的崩坏逆流到来源泉处。那是一处深渊，里面几乎长满了晶簇，密密麻麻堵死了入口。
“果然是这样。”
见到万城的身影后，从晶簇的每一个镜面都复现了一只眼睛，一时间密密麻麻的眼睛长满深渊之上：
“你、不应、出现、在这里。”
“我、认识、你。”
“你、曾是、我的、一部分。”
万城不禁笑了：
“是啊，我升维的时候，到达过你所在的维度。”
那时他几乎一瞬间就脑袋爆了，多亏了称号作用，才侥幸存活。
但也正是这段经历，让他最终找到了公寓的目的。
“但这不代表我就是你的一部分，就像你现在也成功降维到了我们的世界，但这不代表我们的世界就是你的！”
万城咬紧牙关。
他现在还能够保持清醒是一种奇迹。
但他必须站在这里，对公寓递出回礼。
“现在，让我看看你的恐惧吧！”
万城将红眸的瞳力开到最大，一股红光刺向无数只眼睛。无数次眼睛几乎在同一时刻慌乱地闭上。
“被、被入、侵侵了。”
“中、中断、精神、精神。”
“无效、无效、无效。”
只有大概不到一秒的时间。
公寓失去了主动权。
当公寓在窥探别人的内心世界，试图支配别人时，这个建立的桥梁也会导致别人也有机会窥探公寓、支配公寓。
万城透过晶簇，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那同样属于人类的世界，清乾隆三十五年，一名奇异女人离奇出现在村庄后，时间线出现了分歧。
就在村民们怀揣着敬畏之心建庙之后，有一伙恶徒夜里悄悄进庙，试图挖出女人的宝物卖钱。为了防止走漏风声，团伙派出年纪最小的孩子在外面把风，其他人扛着各种工具便进庙了。
这一进便是大半个时辰。
小孩不明所以，于是违背了老大定的规矩，好奇地靠近庙宇。
月色如水银泼洒了一地，庙中空无一人。小孩找了一圈都没见到人，他惊慌地悄声喊道，以为团伙在开玩笑，却被一滴雨吓了一激灵。
小孩很快反应过来了。
就算下雨，怎么可能下在庙里。
他抬起头，看到所有团伙的血肉都平铺在庙宇的大梁上，有些还在律动，上面铺满了晶簇。小孩尖叫着想逃，却也被黑暗中的阴影捕获，成为了恐怖肉穴的一部分。
一夜过去，整个村子都被血肉吞噬。
清乾隆三十八年，清国灭亡。
公元1773年，江户灭亡。
公元1785年，英国灭亡。
公元1921年，印度洋孟加拉港北哨兵岛最后一个人类被血肉吞噬。
自此，蔚蓝星球成为一颗赤红色的星球。
公元1935年，星球上的血肉开始枯萎，与晶簇构成的神经网络共同灭亡。
被人类命名为地球的星球下一次出现智慧生命的迹象，要推迟到两百万年后。
万城还想要再看下去，意识却被晶簇构成的精神网络排斥，他在最后时刻意识到了公寓的意图。
这是一场规模巨大的双盲实验。
下一秒，公寓的灯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