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真正的恐惧（下）
万城第一次进入大天国公寓。
他还什么都不懂，新人一个的时候。
遇到的主要对手便是凉雨，一个被通缉的连环杀人犯。
由于她的搅局，剧本的难度直接翻倍。
没想到她会在这时突然出现在万城面前，并且还是以主治医生的身份。
面对万城的警惕，凉雨倒是并不意外。
“我严重怀疑，你不会故意把我设定为杀人犯，好逃避问诊。”凉雨开着玩笑，她悠然地从胸前的口袋中提起一根钢笔，在随身携带的小本本上书写记录，“亏得刚才我的同僚还跟我庆祝你状况好很多了，没想到是这么个好法。”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由衷地希望这里是现实。”
万城安静了下来。
可相对于刚才的反应激烈，他现在突兀的平静才尤为可怕。
“凉雨，你知道吗？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你都过于轻佻了。所以，你才总会把事态推向了你立场相反的另一边。”
“这可不像是患者跟医生说的话。”
凉雨的手稍稍顿住了一秒。
“能问一下，为什么你这么肯定？按道理说，杀人犯的身份不也可以解释成你幻想的一部分吗？”
“我不想说得太失礼。”
万城文质彬彬地说道，言语中满是恶意。
“请你学习一下该如何扮演医生。”
“我觉得我演得很好。”
“那么我反问你，真性幻觉与假性幻觉的区别是什么？”
“……”
凉雨没有再回答万城的问题。
她也没打算掩饰。只见她拍了拍手，几名身穿保安制服的大汉从病房外闯了进来。
“他试图伤害我。抓住他。”
万城忍不住吐槽：“喂喂。我离她八丈远呢。再说我哪里能伤害到她啊……”
万城的话没说完，就见凉雨面无表情将钢笔插在自己的手背上，血立刻溢了出来。
“是他做的。”
“纯栽赃啊！栽赃得太明显了啊！”
保安们一拥而上，虽然万城竭力抵抗，但一个病人却是双拳难敌四手，最终还是被摁在了下面。
凉雨从一名护士手中拿来注射器，她装模作样地弹了弹针管，然后来到万城身前。
万城见到针头后，挣扎得更剧烈了。
“你要做什么？！”
“你会知道的。”
凉雨将注射器直接扎在了万城的大腿上。哪有这么扎针的啊！万城张口就想要喷垃圾话，却发觉舌头瞬间麻木，这东西是外面麻醉大象的吧。
“带到手术室去吧，他的病已经不能再拖了。我会亲自给他做手术。”凉雨淡淡地说道。
伴随着高跟鞋哒哒离开病房的声响，万城干脆利落陷入了昏迷。
等万城再醒来时，他被五花大绑地囚禁在椅子上。
斜对角摆着一个镜子，能从镜子的角度能看到，万城身后放有一张金属的手术台，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型号的手术刀。
以及一个崭新的、用来固定头的金属头盔。
“呜呜呜呜！”
万城立刻挣扎起来，椅子因此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
“你醒了。”手术室的门打开，凉雨戴着口罩优哉游哉地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麻醉师和助手，“鉴于你伤人的事实，为了更好地治疗你的精神病症，我们有必要做一个开颅手术，叫什么来着……”
没人搭话，凉雨自讨没趣。
见凉雨拿起一把冰锥，万城挣扎得更猛烈了。
它叫脑叶切除术，据说由美国医生率先发明，是用锤子将冰锥从患者的眼眶插入大脑。
一旦冰锥进入后，便开始四处晃动，切断前额叶皮层与丘脑之间的联系。
这种疗法有几率治疗精神疾病。
但更大的几率是造成了一个永久受创不可逆的精神病。
见到万城脸色惨白的反应后，凉雨不理解地对万城问道：“你不是不害怕死亡吗？”
万城挣扎的动作缓缓停住了片刻。
为什么她会知道？
这里不是现实，这里依旧是大天国公寓制造的某种幻境中。
但是，他们知道他的名字！
万城这才姗姗想起最致命的问题。
——凉雨，不，公寓知道他不是凌南，而是万城！
那他现在做了手术，会变成怎么样？剧本失败？永远无法离开公寓？还是说，即便离开剧本之后，他依旧物理上永久改变了大脑的结构？！
毛骨悚然的恐惧宛如藤蔓，一点点勒住万城的心脏。
凉雨道：“这可是有机会治疗你的失忆症，你为什么要抗拒？”
她将金属头盔固定在万城的脑袋上，并用螺丝拧紧，确保万城无法晃动脑袋，也无法闭上眼睛。
“开心吧，之后你再也不用被失忆症困扰了。”她拿起冰锥，顺着万城左边的眉眼轻轻刺入，那是杨岚给予的眼眸，被刺入后顿时流出血泪。
某种东西开始入侵万城的意识。
万城明显能感觉到这种突兀的侵入，脸上随之出现龟裂的痕迹。
随着冰锥的刺入，龟裂的部分越来越大，掉落的碎片也越来越多。
这是噩梦。
万城咬紧牙，左眼的视野血红且模糊，强烈的刺痛下，他已无法思考，只能眼睁睁望着凉雨从手术台上拿起小锤。
即便如此。
万城的眼眸依旧牢牢盯住凉雨。
他没有屈服。
凉雨不由得惊叹，在公寓的帮助下，她明明已经到达这个人内心的最深处，在这里任何人都会暴露最隐秘的软弱，暴露他真正的恐惧。
但他还是没有屈服！
可惜，现在的万城还是太嫩了。凉雨很快就放弃了对这方面的探究，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心理大师。
只需要一锤子下去，再轻轻摇晃，就可以将他引以为傲的脑子破坏掉。
不管他是谁，他都废掉了。
于是，凉雨冷酷无情地挥动小锤。
然而意料之中该叮的一声并没有回荡在手术室。
凉雨迷茫地顺着她的手臂，看向最末端。那里本是她的手掌，如今却是喷涌的血泉。不远处的地面上，一只断手紧紧握着锤子，可怜又无助地落在地上。
她看向一旁。
她看到了一个男人。
谁也没有察觉到，对方是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对方穿着一袭紧身的西装，长有与万城看似相同的面孔却更为协调，微醉的眼波底部尽是极致的深邃黑暗，落在凉雨眼中有极强的吸引力。假设说万城是未完待续、持续成长的初级攻略者，那么眼前这个人便是集大成的完全体。
同类……不，要更上级的味道。
那是黑暗的另一面。
黑万城的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就在凉雨挥下锤头的另一刻，电光火石间，他庖丁解牛般切断了凉雨的手腕。
迟来的声音终于到了。
断手落在地上的声音，护士的尖叫声，麻醉师试图制止对方的挥拳声，还有凉雨疯狂跳动的心脏。
凉雨快速前冲，另一只完好的手竖掌成刀，锋利的指甲飞快地划向对方的喉咙，然而黑万城也不退反进，交错间手术刀挥舞，他再次险险地切断凉雨另一只手腕。
两人交错后，凉雨顺势捧起地面的断手，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手术室，与之替代的则是四五名大汉冲入其中。
一时间，血光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