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死寂
“死、死掉了……有人死了……”
公寓的走廊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万城能闻到来自排泄物的臭味，那是死者失去意识前留给众人最后的讯息。
丽丽坐倒在地，双手死死捂着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古弥和王林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唯独凉雨保持着冷静。
“他怎么死的？”凉雨看向万城。
“心脏麻痹。骤停的心脏导致大脑严重缺氧，呼吸也停止了……如果这里有除颤器说不定他还有救……可惜了。”
万城并没有说谎。
他曾在开店时参与了专业培训，以确保当客户出现意外时能够及时在现场抢救。
虽然专业培训前后的因果他因为脑疾都忘记了，唯独发病特征和抢救方法记得很清楚。
“不，不对。你描述的只是他的死亡过程，而不是原因。”
古弥走到死者身旁，想要捡起短刃，伸出的手却被王林拽住。
凉雨见状后，直接将短刃据为己有，才中断了两人的拉扯。
古弥冷哼一声，继续说道：“方才这个人说的话，你们谁有头绪吗？”
没有人应腔。
所有人都在目睹死亡的战栗余韵中思考。
万城也是如此。他俯视死者的身躯，伴随着走廊座钟的咔咔声，他唯一可以依赖的头脑正在建立起名为思维宫殿的殿堂，刚才所经历的一切宛如机器的倒带，重新回到万城的眼前。
这个人，暂定叫他玩家A。
玩家A不可能是新人，他至少经过了一到两个剧本，才能买得起可带入剧本的弑鬼短刃。想必他打算用这把刀在三级本中夺一个好名次，获得更高积分。
这样一个人，不可能没想过，自己贸然的自爆行为可能会引发系统的反噬。
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做了蠢事。
为什么？
这种事对他有着压倒性的不利，就算他侥幸活下来，自己至少也会被两名玩家扣除四百积分，舍己为人也没有这么干的。
答案只有一个。
玩家A看来，局势已经危及到，不这么做不足以找到生路的程度。
可明明这场剧本杀才开始。
——不是所有的剧本都是安全的，这个本就不是！如果在这个本死掉的话，就真的死掉了！
——这个剧本也是如此，它已经完全超越三级本的难度了，很可能是传说中的神级剧本！
——该死的！没想到最后居然我的记忆也被消掉了……
——我们的敌人甚至不是鬼，而是更诡异的某种东西……
玩家A的发言中，一定藏有某种玄机。
因此，他认定所有人都没办法活着出去。
“你们看，他身上也有房卡和钥匙！”王林从尸体上翻找一番，最终从对方怀中掏出了同款产品，“上面的图案是「皇帝」，房号701。”
“刚才的规则说，一点前必须回到各自房间吧。”丽丽又一次看向有着马头雕塑的老座钟，上面的分针一点点追逐上了时针的进程。
就快要到一点了。
“先把尸体放在这里，我们没有时间管他了。至少，我们要活过今晚。”
古弥的提议得到了大家所有人的认同，他们各自慌乱地向自己的房间跑去。万城抬脚走向101号房间，可当他扭头看向死者的尸体时，一股强烈的悲伤情绪突然涌上心头。
他随手拽下一个窗帘，铺在玩家A的尸体上。
做完一切后，踏着一点的钟声，万城使用钥匙走进101房间。
101房间很小，至少要比从外面估量的空间还要小，小小的窗户只有一扇，下面是一张破旧的单人床，两侧放了个衣柜和书桌，仅仅这些家具就把狭小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
最搞笑的是，里侧居然还有空间摆放了一个马桶。万城试了试，马桶能用。
至少水源的补给可以保证了。
房间的隔音效果好得出奇，房间的内与外几乎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万城特意俯下身，确认床下的空间足够，他在考虑今天晚上要不要在床上伪装痕迹，然后自己躲在床下睡。
就在他这般想的时候。
他突然从床下的角度，看到某人用指甲划过的痕迹。
痕迹很新，非常新。就像是刚刚划上去一样。
万城不动声色地用手抚摸划痕。
有、怪、物，快、逃！
那分明就是自己刻上的！
寒气一点点涌上心头。
怎么可能！！！
黑衣男人血淋淋的手臂惊悚地再次浮现在万城眼前。
万城长呼一口气，骤然回过头。
狭小的房间连人都藏不了，当然也藏不了怪物。
然而万城看到，不知何时，衣柜露出了一道两指宽的缝隙。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查看完衣柜后，绝对关严了柜门。
无法解释的现象就像是寺庙的晨钟，木槌在敲响铁钟的同时，也一下下敲打着他的心窝。
一定哪里有问题。
万城心有所感，抬头看向天花板。
一只赤身裸体、有着人形四肢的怪物悄然附着在天花板上。
怪物的皮肤呈现缺乏血色的惨白，皮肤表面凹凸不平，看起来与蜥蜴皮囊的质感极为类似，属于头部的位置长着将近半米高的硕大头颅，而疑似眼睛的部位几乎占据了脑袋一半以上。
当它察觉到万城的视线后，咧着嘴露出骇人的利齿。
“什么时候——？！”
看到怪物的一瞬间，之前所有被遗忘的经历再次复苏。早在万城走进房间时，那只怪物便尾随其后跟了进来。
然而不知为何，万城居然忘记了与它相关的全部记忆。
万城下意识翻滚身体，当动作先于意识起步时，他心底暗叫一声不好，随后……
万城茫然地站起身，来到衣柜旁关上柜门。
“我刚才为什么要在地上打个滚，耍帅吗？”
万城觉得哪里不对，就像是某种致命之处被自己无意中放过了，但他无论如何复盘都找不到疑点。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万城的头顶上，不知名的怪物狞笑着，如蜘蛛般悄无声息地移动，它用两只腿牢牢地抓住天花板，倒吊着将爪子伸向万城。
一点。
再一点。
就在它即将触碰到万城的瞬间。
万城下意识抢先它一步钻入柜子。
《大天国公寓公共区域倡议书》第七条，入柜保平安。
万城之所以这么做，源于直觉。
可他很快便明白，自己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
怪物扑通一声落在地上，两只巨大的瞳孔分属不同的方向胡乱转动，好似在寻觅猎物。
看到怪物的一瞬间，与怪物有关的记忆再次一股脑地融入万城的脑海中。
万城屏住呼吸，从柜门的缝隙中死死地盯着怪物。
这个房间太狭隘了，对人类非常不利。
可以逃出房间。
但规则上说，一点到七点为禁止外出时段。
万城在瞬间设想了各种逃生方案，然而每一个方案都有着极大的风险。偏偏这个时候，怪物寻觅着猎物走入了柜子的侧面。
“糟糕——”
万城的念头还没有消散，视野中一旦失去怪物的踪迹，关于怪物的记忆再次烟消云散。他困惑地注视着眼前的柜门，不理解为什么自己要躲在柜子里。
即便如此。
出于对自己的信赖，万城没有出去的打算。
下一秒。
嘭。
衣柜被敲响了，从头顶上方传来的。
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击。
节奏越来越快，最后竟有种要把衣柜敲漏了的架势。
万城身体僵硬，手心满是黏腻的汗珠。
巨大的敲击声中，他只能死死拉住柜门，咬牙坚持着。
良久。
声音停下了，房间再次恢复了寂静。
万城刚想推门出去，却察觉到自己手指的异样。
他借着外面的光细细打量自己的手指，发觉指甲均被磨平了，而且食指、中指和拇指都被咬出了血。
他顺着血迹看向柜门的内侧。
「外面有怪物！」
「绝对不要出去！」
狭隘的空间内，到处都是万城自己的血字。
「怪物具备删除记忆的能力。」
「必须目睹其身影才能想起相关记忆。」
「我把这种怪物叫做死寂。」
毛骨悚然的死寂降临在房间中，万城若有觉察地缓缓抬起头，透过柜子的缝隙，他重复着一遍又一遍地望见，那恐怖至极的硕大头颅。
名为死寂的诡异怪物就这样站在柜子上面倒吊着，隔着柜门，死死地盯着他。
那双非人的眼睛中，满是戏谑与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