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城市更新理论的相关理论视角

一、文化导向的城市更新理论

20世纪80年代末，西方发达国家的城市发展模式逐步由以地产为导向转型为以文化为导向。后者具有多种多样的形式，包括城市建筑美感再现、文化设施修建、城市节庆等，其目的是增强城市的文化氛围，增加城市的文化吸引力。在我国，以文化为导向的城市更新出现在2000年左右。随着相关实践的推进，以文化为导向的城市更新也成为研究热点。对于以文化为导向，国内外已经进行了大量的理论和实证研究，但“以文化为导向的城市更新”的定义仍然模糊不清。例如，以文化为导向的城市更新通常被定义为一种与以地产为导向的城市更新截然不同的城市发展模式；Scott含蓄地将其定义为城市文化的“发现”“挖掘”和“创造”的过程。正如Currid与Williams所述，这一概念学术定义的模糊性是由实践层面模式的复杂性导致的——在城市更新的实践中，以文化为导向的城市更新模式手段多种多样、社会效应难以评估、政策合理性晦涩难辨，因此在理论化方面存在一定的挑战。

追求城市的文化内涵是新时代城市发展的内在要求。以文化为导向的城市更新强调文化是城市更新的动力和目标，力求在空间再生产的过程中重塑城市的文化内涵，提升城市的文化吸引力。厘清其理论内涵、总结各地政策模式、反思其经验与教训，对我国城市更新探索“后地产导向”模式，推动“以文化为导向”的实现路径具有指导意义。首先，要理解以文化为导向的城市更新理论的内涵，一方面要反思文化与空间的辩证关系；另一方面，有必要从工具主义和功能主义的角度来理解其背后政策的合理性。其次，结合城市文化的本质属性，以文化为导向的城市更新可以分为基于文化地域性、文化阶层性与文化功能性的三种战略模式（见表2-1）。最后，在我国开展以文化为导向的城市更新值得借鉴的经验包括：在城市政策合理性方面，重视公共价值的回归；在文化战略选择方面，采用综合性的文化政策思考；在政策具体实施方面，重视对城市创意人才的培养，同时推动政府职能转变。

表2-1　以文化为导向的城市更新的三种模式

在现有的研究中，对以文化为导向的城市更新的理解和定义主要有以下两种理论视角。一是空间的文化。以文化为导向的城市更新被视为赋予城市空间文化内涵的实践行为。这种理论视角强调对既有空间进行空降式的文化设施嵌入，常用的方法包括通过建造音乐厅、艺术画廊、放置艺术雕塑来增强一个区域的文化品位。二是文化的空间。以文化为导向的城市更新的本质是将无形的文化具象化并赋予其空间形态的政策过程，包括建设地方历史博物馆、打造城市节庆活动、复苏社区文化等。在文化策略的选择上，很多城市都展现了“文化地域性的思维逻辑”。这种思维逻辑主要表现在对异域文化与本土文化的认同上，并将两者作为促进城市发展的政策工具。为了创造自己的文化吸引力，城市往往创造“异域风情”空间。这一城市发展战略不仅契合了当地居民的文化好奇心，激发了他们的消费欲望，同时也塑造了多元化、开放式、国际化的城市文化形象，从而吸引海外投资和游客。当地文化／历史传统在吸引海外投资和游客方面与异域文化起着类似的作用，但更强调城市的本土特色。20世纪90年代以来，我国兴起的古城建设和历史街区改造充分体现了基于本土文化／历史传统的城市更新模式。这种以本土文化为核心的城市更新模式面临的困境往往是如何处理本土文化／资本与异域文化／资本之间的冲突。空间规划理念一直面临一些冲突和平衡，如以游客为导向的猎奇文化和商业空间与本地居民期待的公共空间和便利性日常生活空间，以及本地文化的“神龛空间”与全球资本的“麦当劳”邻里空间。

城市空间（再）生产的过程也是社会关系再生产的过程，其矛盾集中在中产阶级审美与大众文化对空间权利的争夺中。对于地方政府来说，在推进以文化为导向的城市更新时，需要考虑的重要问题是要再现谁的文化。大众文化引导下的城市更新更加贴近城市日常生活，包括建设开放式公园、打造露天集市、营造集会广场，从而起到维系社会网络、复苏社区文化的效果。

基于文化消费性的城市更新战略被世界各地的城市广泛采用。这种更新战略以“城市体验经济”为核心，主要目的是吸引游客和促进消费，具体实践路径包括视觉享受和销售、城市生活方式创造等，具体案例如历史文化商业街区打造、中国城更新、伦敦南岸高雅消费场所塑造等。

以生产为导向的城市更新战略以发展城市文化产业、促进就业为核心目标。政策路径之一是自上而下地促进城市创意产业的发展。在这一方面，较为经典的是伦敦市政府培育文化企业集群的政策。1998年颁布的《英国创意产业路径文件》明确将创意产业定义为“源自个人创意、技巧及才华，通过知识产权的开发和运用，具有创造财富和就业潜力的行业”。2000年后，伦敦市政府确立了以广告、电视广播、电影为核心的文化产业发展战略。这不仅为城市带来了就业机会增加和衍生产业发展等短期效益，也吸引并培育了充足的创意人才，形成了良好的城市文化生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