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大伯
远远看去,杵在石床旁的黑鼎好像个怪物,一动不动盯着他。
齐风凑近,方才看清。
黑鼎高足三尺,上下两层,一大一小,细腻的炉面上凿了两个圆洞,宛如双眼,透出淡淡黄光,四个香炉角向上伸展,跟人的四肢差不多。
明明是个死物,可看起来怎么就像个没头的人身怪物一样,颇为诡异。
不过,相较丹房直插洞顶压迫感十足的巨大丹炉,它看起来就可爱多了。
不知里面藏的是啥。
他在清风子身边有幸见过几次,不少弟子,也都死在这鼎里突然伸出的东西。
在他印象里,危险又神秘。
“不就是个破鼎,有啥好看的?”松崖瞧了眼,不以为然,欲要掀开炉盖。
在手触之际,只听“哎呦”一声,他吃痛缩回自己被拍落的手,拧眉看向正瞪他的齐风,“小子,你干啥?”
“大师,此物摸不得。”齐风好心劝告,将目光重新落回丹炉。
“不就是个鼎么,俺们佛家又不是没有。”松崖不服气地转过身子,造作道,“谁稀罕啊!”
“大师,你误会了,这里面可有吃人东西,为了你的安全,晚辈方才如此。”
“嗯?”松崖寿眉一挑,围着黑鼎,踱步而动。“就这么个小东西里,养了个吃人玩意?”
他接着又道:“不对,不对。”
“何意?”
齐风疑惑开口。
“我记得,你说你们是正经道观?可贫道走动至今,怎么看你们都不正经?”
松崖眯眼,紧紧盯他。
“奇怪的雕像,吃人的鼎,藏匿的道观,发癫的你,还有,你那个怎么都找不着的师傅.......”
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
齐风哑然失笑,还以为对方会说什么,心里期待又落空,“大师,这不是很正常?道观不都这样吗?”
松崖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呆楞片刻,才说,“你觉得道观是这样的?”
齐风反问:“你觉得不是这样的?”
松崖老脸一僵,并未作答。“这小子是个癫子啊,我跟他较什么劲?”
想通后,茫然的脸平复如初,盯着少年说:“小子,每家道观都有各家的底蕴,你们玄清观主修的是哪家玄术?”
齐风木然。
他一个杂役,哪里修行过玄术,硬要掰扯的话,那便是清风子每日口口相传的成仙口诀。“偷蒙拐骗抢。”
不过,成仙法门,他怎可能告诉外人?
随即,浅浅一笑。
“俺们玄清观,那可是正统,修的那是正儿八经的成仙妙法,师傅他老人家说了,总有一天,会让世人知道,有一条路,是他们没走过的,所以啊,俺门修炼的,根本无需他人懂。”
看着张了张嘴一脸茫然的老和尚。
齐风再次开口。
“大师,你理解不了正常,你是俗人,俺师傅那是高人,高人想法清奇,断然不同,再说了,玄真有别,你没见过的王八,多了去了。”
完全不知对方在说啥。
松崖双手抱头,搓了搓头上戒疤,看着眼前不着调的一切,他算是明白了,那感觉,如梦初醒。“合着...这道观修癫啊?”
“大师,还有什么想问的吗?”齐风笑看对方。
“没,没了。”
恰在这时,周遭发生一道奇怪声响,像有什么东西在抖动,
二人皆警惕一退,向四周眺望。
“呜呜呜,爹啊...你咋还没回来...爹啊...俺饿了...”一句孩童的哭声突然在屋里响起。
二人相视一望,点了点头。
随着逐渐靠近眼前的黑鼎,里面奇怪的呜呜声也越来越大。“爹啊,你是不要俺了吗?俺不吃了...不,不行,俺以后少吃点...你快回来把,爹!”
齐风挠了挠头,听怪异动静,表情没半点松动。他知鼎内有危险,故伸手拦身旁老者,始终未踏步上前。
就在二人不知所措之时,“砰砰!”鼎盖似乎受到什么东西撞击,上下晃荡而动。
“诶诶,它要出来了!”
松崖拎着酒葫大步跑去,“贫道先去放个水,等会再来,小子,你多看着点!”
望着早已溜的没影的老和尚,齐风气的嘴角一抽,这都什么人呐。
真是懒人屎尿多。
“砰!”被击飞的鼎盖直冲一米多高,如同陀螺般在空中旋转,而后,啪落在地,滚在齐风脚下。
紧接着,一根细长的黑色触手沿着鼎内伸了出来,不停弯曲扭动,像是探出半个脑袋的老鼠,谨慎看着四周。
齐风微惊,面色一凝:“喂,你是什么东西?”
那根扭动的黑色触手好似听懂他说话一般,上下弯了弯,“喂,你是什么东西?”
齐风乐了,对方竟能听懂,遂道:“我是你爹。”
刚还在扭动的触手蓦然一滞,紧接着就是一抖,奶凶奶凶道:“你骗人!俺爹才不长你这样!你到底是谁?”
齐风愕然。
这跟他想的不太一样,对方既不残暴,也不傻,还会说人话,似乎已有灵智。
眼看自己被戳穿。
念头稍迟,又道:“你急啥?我刚还没说完,我是你爹的...兄弟,兄弟,你知道吗?”
“兄弟?”
齐风从对方茫然举动中顿明,它虽有灵智,却牛之一毛,就像个破碎小孩,需要捡起,然后一针一针缝补。
抓可趁之机,齐风点头道:“没错,兄弟!你爹没和你提过嘛,我是你爹的亲大哥,论辈分,你该称我一声大伯!”
黑色触手杵在那,不知所措。
瞧着跟个懵横样的傻嘚,齐风苦恼,该如何让对方明白。
随即眼底闪动,猛一拍手,“欸,大侄子!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你知道吗?”
“一家人……我知道!!”鼎内的声音霍然激动起来,“我听俺爹说过,他和我就是一家人!”
齐风循循善诱:“没错,你和你爹是一家人,我和你爹是一家人,这就等于咱俩是一家人,听明白了吗?我的好大侄!”
“嗯嗯,明白,明白!”
话音刚落。
一滩腥臭长满脓包类似黑色淤泥样的黏滑肉身,从鼎内缓缓爬出。在它身上,长满食指粗细,长短不一的触手,相互摞起的肉身,随着它从上向下阴暗的爬行,在不断滑落。
也不知清风子从哪抓的。
瞧着地上一滩朝他不断蠕动,不能称之为东西的恶心东西,如果非要形容它,那就是一滩变异的臭臭泥。
黑色触手沿着齐风的脚踝缓缓向上游动,直到从背后的脖颈伸出,才道:“大伯,俺爹呢?”
齐风摸了摸脸前滑腻的东西,淡淡一笑:“你爹啊,成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