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群起攻之
下--台--!下--台--!
9月3日傍晚,迎着黄昏,愤怒的巴黎群众走上街道,他们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
在巴黎,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拿破仑三世修建了两横两纵的大道,贯穿整个市区。平时,修建的大道加强了巴黎的运力,使其能容纳更多的马车。但在这个特殊的时间点,大道为人群的聚集提供了方便,他们聚在一起,朝着市中心的方向走去,直奔巴黎第一区。
刚开始,走上街的人还不是很多,看上去也只是在示威,他们走在街上,喊着口号,将不满和宣泄吼出来。
辛苦的劳作,战争的热情,政府的信任,在此刻化为乌有。
此时巴黎的交通已经瘫痪,他们有序地路过爱丽舍宫或巴黎市政厅,在杜伊勒里宫面前聚齐起来,紧闭的宫门,把守的侍卫,无意义的示威。
宫前广场上,报刊亭到了新一批报纸,头版上报道的正是拿破仑三世投降的消息。昏暗的路灯下,挤满了群众,读着报纸上的内容,他们耐心已经被怒气给消磨没了。
于是,他们一窝蜂的走过协和桥,来到河对岸的波旁宫前。他们声势浩大,喊着相同的口号,希望他们的声音可以被里面的议员听到。
这些人里,有些人爬上雕像,有些人和警察对峙,有些人想硬闯入波旁宫内的国民议会。
此时波旁宫内,在得知拿破仑三世投降后,国民议会的立法团立刻召开了紧急会议,“八里桥”伯爵在做汇报,向议员们通报前线的消息,“八里桥”伯爵的声音混合着窗外的喧嚣,喧嚣声中清晰的诉求可以被反对派听到,但他们没有一个人选择站出来,到波旁宫前回应群众的诉求。
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在“八里桥”伯爵身上,每当“八里桥”伯爵说到什么,反对派就立刻起哄。
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已经在商议如何向欧也妮皇后发难,好扩大自己的政治影响力,少部分人想到借此推翻第二帝国的统治,窗外的喧嚣在此时对他们来说,就如同白噪音一样。
“八里桥”伯爵话音刚落,议会席位的左侧,共和派人士中,甘必大率先站了出来。他身体前倾,左手撑在前面的椅背上,右手握拳高举,朝着朝着“八里桥”伯爵喊道:
“拿破仑三世未经议会同意私自投降,他的投降不能代表法国的民意,你是他的臣子,既然你的主子已经投降了,你也跟着去投降吧,把巴黎留给我们,我们这些决不投降的法兰西人民。”
他的叫喊博得己方一侧的阵阵喝彩,也为法夫尔的动议拖延了时间,在议会一侧,法夫尔联合几位议员一起提出动议,要求议会讨论皇帝退位的议题,然而,在议会席位右侧占多数的一众波拿巴派人士面前,该动议未能通过。
在共和派的叫嚣下,这些波拿巴派人士面色铁青,有些人注意到窗外的异常,离开席位,从侧面溜走。
同样察觉到异常的,还有波旁宫外维持秩序的警察,他们已经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安。
他们没有像往常一样训斥这些在他们眼中被视为刁民的存在,而是开始变得和气起来,细声细语地向民众解释事由,而并非带着恨意辱骂。这一刻在他们身上,巴黎人的优雅和礼仪体现得淋漓尽致。
渐渐的,愤怒开始转化为暴力,有群众合力将波旁宫门口的雕像推倒,这些雕像是路易十四为他的女儿所建的,一直保留至今,此刻却被民众视为封建的代表,成了他们宣泄心中愤怒的工具。
随着轰的一声,雕像落地,碎片飞溅,巨大的冲击力让人们安静了下来,恢复了一丝的冷静。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吵闹声又开始作响,越来越多的民众聚集到波旁宫外。如果有人刻意观察的话,可以发现在人群中,妇女和儿童的比例渐渐缩小。
为了防止事态的进一步扩大,巴黎市政厅调来国民卫队,来现场协助警察维持秩序,将民众和波旁宫隔开。
民众的愤怒出现在巴黎并非在意料之外,作为法国几个重要工业城市,巴黎长期以来被激进主义所影响。
在过去的三十年里,机器的迅速发展,既让资产阶级认识到到了金钱的力量,也诞生了工人阶级。作为巴黎市民的绝大多数人,工人们不再像以前一样被视为一个个体,而是有了群体的意识,懂得团结起来反对不公平的待遇。
而拿破仑三世,作为全法国最有权势的男人,被视为一切不公平待遇的源头。
若是平时,工人们在辛苦之余,想着拿破仑三世能够带领法国走向强大,再想想隔壁普鲁士,那个穷乡巴佬被自己的国家踩在头上,都会骄傲的挺起胸膛。
可是现在,拿破仑三世屈辱的宣告法兰西的投降,这是他们所不能接受的,他们的大国梦碎了一地。
波旁宫内国民议会的立法团还在争论,波旁宫外的人群已经渐渐形成了另外一个议会,德莱克吕兹,这位极左翼的社会活动家,用煽动的言论,引导部分群众调转方向,朝着巴黎的另一边而去。
波旁宫前的警察已经疲惫,国民卫队完全替代了他们的职位。
随着警察的退去,混乱降临。
这原本是“有资产者”引以为豪而选择加入的卫队,帝国在民间的忠诚支持者,在战争氛围下,已经回归它的本质,成为一支真正的国民卫队。
在战时,卫队不断扩充,向底层发展,为了保卫巴黎和那一天1.25法郎的补贴,大量群众选择加入。
而现在,群众面对群众,自然融合在一起,化为暴民。有极左翼的社会活动家已经先一步溜进波旁宫,出现在窗台上,在他的号召下,暴民冲进议会,逮着来不及逃走的议员。
共和派的议员皮卡尔和克雷米厄,索性不再继续收拾东西,正好将桌上的讲稿拿起来,爬上会议桌,尽力向群众发表演说,极力让群众信服自己和他们站在一起。
“秩序!秩序!”议长施耐德扯着嗓子反复强调,很快就被人们轰下台。他的那两个负责维持议会秩序的摇铃,被两个年轻人拿来当作娱乐消遣。
在这个喧闹的时刻,法夫尔站了出来,他喊道:“旧王已死,新王当立;共和国已来,市政厅广场成立!”
在他的引导下,人们冲向市政厅——一栋塞纳河畔的哥特式建筑,那里既是1789年巴黎革命市政府的成立地点,也是第二共和国时期临时政府的办公场所,有着象征意义。
杜伊勒里宫外,一位参谋校官带着西蒙的信物,在拥挤的人群中突围而出,从侧门守卫处进入到宫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