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祭左若童,下山荡魔
世界上,居然真的有龙,更不可思议的是,竟有人能御龙飞行。
长青亲眼目睹此景,禁不住喃喃自语,念起玄门典藏中的句子:“《抱朴子》有云,若能乘蹻者,可以周流天下,不拘山河。凡乘蹻道有三法:一曰龙蹻,二曰虎蹻,三曰鹿卢蹻……”
蹻通跷,龙蹻即为乘龙而飞,乃玄门飞行之术中的上乘。
在长青等三一弟子看来,除去天上神明,还有谁人能够以龙为坐骑,遨游天际?
陆瑾同样沉浸在深深的震撼中,不舍得将目光挪开寸分。
直到天上的白龙翩翩而落,他方看向长青:“看架势,对方要在山门中降落,一起出去看看。”
乘龙者的实力看起来非常强大,而不知是敌是友,抑或只是路过,陆瑾对此感到有些忐忑。
长青点点头,喊上其余门中弟子一起往外走去。
正堂庭院中,李应真已经从敖锐背上一跃而下,稳稳当当立于鱼贯而出的众三一弟子面前。
三一宗门,是李应真多年未曾回过的故土。正堂大门、台阶和屋前的花草布局,还是几十年前的样子。而今面前的这些晚辈,和当年的若童、似冲,还有澄真他们年轻时又是何等相似。
山门杏柏依旧,唯独见不到昔日弟子。
再一想到左若童遇害,李应真一时生出许多感伤。
此刻,涌出正堂的陆瑾、长青等人的视线,已全部集中到李应真身上。
容貌清俊身姿飘逸,双眸当中蕴含精光,举手投足间尽显仙风道骨。
原本气势无比威武神圣的白龙,则以恭顺服帖的姿态盘在他身后空中。令人不禁猜测眼前这位究竟拥有何等实力,方能做到收服白龙。
见面的第一时间,三一弟子们无不为李应真的外形气势所叹服,心生尊重。
长青、水云二人作为众弟子中较长者,率先上前抱起双拳,做起长揖。
“三一长青,见过仙长。敢问仙长名讳,来自何方?”
长青不卑不亢,语气谨慎道。
他身后,陆瑾看着李应真的模样,陷入出神中。
像,真是太像了。眼前这位道人,从外形到气质,和祖庭中秘藏的师祖画像,完全就是一模一样。
问题在于,山门上下人尽皆知,师祖已于数十年前被东瀛忍者戕害。何况祖庭中所藏的是师祖青年画像,除非和师父生前那样常年维持逆生状态,否则又怎能做到数十年容颜不变?
再联想到先前无根生、李慕玄二贼易容闯入山门,害死师父的事,陆瑾更加不敢确认。
越是如此,就越是要上前弄明白。
只见陆瑾紧接着长青、水云二位师兄,也向前一步,抱拳拱手:“三一陆瑾,拜见仙长。请问仙长是哪一年同先师相识的?”
长青、水云等人被陆瑾的问题闹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为何如此笃定眼前的道人同师父认识?这么问又有何用意?
李应真的画像一直被左若童等宗门前辈秘密珍藏于祖庭,从不示于弟子。除陆瑾在今日整理祖庭,祭拜师祖时得以一见外,在场众人中再无他人见过。
因此,没有人能把李应真和宗门传说中的师祖形象联系起来。
李应真对门中弟子的相见不相识也不见怪,甲午年他前往黄海时,在场的这些晚辈们还没有拜入宗门。
“60年前,丁戊奇荒,我于直隶保定府云游济世,途中收养了若童。”
李应真说到这,脸上愈发露出感伤之色,“掐指一算,如今刚好是一甲子。”
陆瑾、长青等人不禁面色剧变:师父私下曾不止一次说过自己幼年被收养的经历。眼前人所提到的时间地点,竟和师父所说完全贴合,毫无二致。而同门师叔、师兄弟从未对外提过此事。
容不得多想,陆瑾敛起道袍,向李应真下拜叩首:“不肖徒孙陆瑾,拜见师祖!”
“还请师祖治我有眼无珠之罪!”
紧接着是长青:“不肖徒孙长青,叩见师祖!”
“师祖驾到,徒孙有失远迎,还望师祖赐罚!”
二人身后,三一弟子们已跪成一片,问好声、请罪声不断,中间隐隐约约夹杂着哭泣。
师祖归来,山门有救了!
陆瑾、长青等三一弟子就像在漫长隧道中前行,好不容易看到光亮的迷途者一般,哀伤的同时心中燃起希望。
李应真连忙一手一个,扶住陆瑾,长青二人:“快快起来。”
接着他又看向水云和后方的全体三一门人:“你们也都起来。”
在场无一人起身,李应真只好一手强行扶起陆瑾,一手搭在他肩膀上:“快带我去看若童。”
一提起师父,陆瑾脸上流露出止不住的悲伤,眼眶涌现湿润:“师祖,师父他,他被全性的无根生……”
李应真更是眼角泛酸,不自觉地嘴角向下,收紧牙关:“我已得到消息,今日正是为此事回来。”
“若童他收敛下葬没有?”
“嗯,葬在宗门吉壤。”
“一起去看他。”
通往吉壤的道路,是如此地熟悉。唯独这一次不是去祭拜门中前辈,而是自己的徒儿。
李应真念及此处,只觉喉头一阵发闷,握紧的拳头上绽出根根青筋。
“似冲,澄真现在何处?”
山门年轻一辈中,李应真唯独和澄真相处过,而今天的人群中没有他。
陆瑾听到提问,神情更加悲怆:“似冲师叔、澄真师兄下山替师父报仇雪恨,杳无音讯至今未归。”
言外之意,二人肯定凶多吉少。
李应真听罢立即加快脚步:“待我看完若童,立即下山去找他们,荡平全性妖魔。”
吉壤距离正堂约莫二三里地,依山傍水明堂开阔,风水极佳。除去一位云游仙逝在外的,三一其余历代掌门的遗体皆葬在此处。
李应真率三一门众弟子抵达吉壤后,一齐理正衣冠,取香祭奠,场面肃穆而伤感。
待到三柱香焚至尽头,李应真将众徒孙请出:“我想和若童单独呆一会。”
“你们在外头稍等,待会再请你们进来。”
“是,师祖。”
……
待陆瑾等人退出吉壤范围后,李应真看着坟前左若童的墓碑,脑海中浮现许多场景。
六十年前,李应真在道边捡起那个嗷嗷待哺的弃婴,脚贴甲马连翻十五座山头,终于在遭遇饥荒的直隶省,找到一处尚有人烟的村庄,用两道护身符换来一顿奶水,将弃婴救活。
捡到孩子的地方叫左家庄,李应真于是给孩子起名叫左若童。
左若童三岁时,即在他指导下感应到先天一炁,踏上修行之途,在日后的岁月中,接连以同辈最年轻者的身份冲击下一重、二重……
这孩子的天分不消说,自是极好的。
而最令李应真忘怀的是他的孝心。李应真早年间除魔时,左若童曾多次奋不顾身,护到他身前替他抵挡攻击。
以李应真的修为,化解那些术数完全不在话下,可左若童的这份拳拳之心仍令他感到动容。
明面上,二人是师徒关系,实际上,则是一同经历过生死的父子。
李应真眼看着这个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化作吉壤中一堆隆起的土坡,不自觉念叨起来:“全性,无根生,我必亲手诛之……”
……
不知多久过后,李应真才结束沉浸,唤来陆瑾、长青等人:“我将下山荡除全性,找回似冲、澄真,替若童报仇。”
“你等守护好宗门,勿叫外人闯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