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足三里
她在想……北堂黎能不能看在她昨夜为他艾灸的份上,分她一块糕点。
白鹿茗轻舔了下上唇,犹豫了一瞬,“我在想,到底是谁杀了陆容川。”
原先,她到晔王府是为了一条活路,可这京都贵门之中,根本就没有一处是可以让人安下心来的。
如今在人屋檐之下,她可以收敛性子,报答北堂黎的救命之恩。
而北堂黎既然对龙鳞剑感兴趣,她便可借着龙鳞剑一事,请晔王帮她找出杀害陆容川的真凶。
陆容川到底为何会死在她的院中?
她原本是怀疑赵姵母女的,可如今白姬语弄得一个被陆家退婚的下场,她们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呢?
还是说,白府之中掩藏着其他秘密?
“你想追查此事?”
“当然想!”
一条人命,还有要将她置于死地的歹毒,死亡的轮回,都在提醒着她一切还没结束。
再说了,这段权宜婚姻并无感情基础,在白府的那些年,她已受够了寄人篱下、仰人鼻息。总归,晔王府不会是她最后的归宿,只要凶案一破,她便不再需要晔王府的庇佑。
“因为他?”北堂黎冷不丁地问。
“他?谁?”白鹿茗丝毫没有反应过来。
“陆宴舟他误会你,那么对你,所以你不开心了?”北堂黎轻嗤,找出真凶便可化解他们之间的误解。
“不是。”她没有半分犹豫,这三世里,陆宴舟是怎么对她的,她记得十分清楚,一开始还会有侥幸,还会替他找借口,可后来,心慢慢冷了,再也不会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可王爷难道真的全然不在乎自己的王妃曾是地牢里的死囚吗?”
看那高嬷嬷的态度便知道了,若她只是白侍郎家清清白白的嫡长女,或许还能让人高看一眼,可偏偏她又成了为情杀人的死囚犯。
不论是杀人,还是为情,都该叫晔王面子上挂不住吧。
“不介意。”北堂黎放下糕点,指尖轻抬,将白鹿茗招了过来。
白鹿茗起身,缓步向他靠近,她动作轻柔,唯恐又惹出什么事端来。
待白鹿茗靠近,北堂黎偏头,轻声在她耳畔道:“做个交易,我帮你查找真凶,而你则要帮我指认龙鳞剑。”
“好啊。”白鹿茗捏着袖口,悄咪咪地伸手拾了一块糕点。
龙鳞剑什么的,她根本不在乎,但若是这点能够成为她和晔王谈判的资本,她不介意配合。
北堂黎扫了一眼她玉臂上结出的红痂,眸光倏地转冷。
白鹿茗还以为是他发现自己“偷食”的小动作,怅然收了手。
“真相往往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你想好了吗?”北堂黎眉头微微一凛,宽袖在那张黄花梨木的大案上轻轻一拂,竟是将那碟糕点往她面前送了送。
白鹿茗大着胆子又给自己喂了一块白玉糕。
代价?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在这场凶杀案里,她自始至终都是受害者,曾为此付出过生命的代价,还有比这个代价更可怕的吗?
她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我愿意。”
这时闻风来报,王府来了几位宾客,请晔王到花厅会客。
圣上虽说婚礼简办,不得宴请,可在朝为官的一个个都是人精,虽然如今形势并不难辨,但也不妨碍他们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大家心里明白晔王不可深交,可总有如泥鳅一样的滑头觉得,纵便不讨好也不要公开得罪。
毕竟人家再怎么说都是一个皇族,又有军功在身,如今边疆未稳,以后还当如何也不好说。
所以该做的表面功夫也不要落下的才好。
既然圣上不让当日来贺,那么隔日再来也是一样。
白鹿茗抄完《内训》《女诫》也到了午膳的时刻,可王府里的客人仍未散去,北堂黎特意遣了闻风过来让白鹿茗先行用膳。
这句话便如金科玉律一般,让高嬷嬷没了发作的机会。
否则,这尊动不动就搬出《内训》《女诫》,还有晔王府规矩的大佛还不知要让她饿到什么时候呢。
白鹿茗用过午膳,便由听雨带着,星华一同熟悉晔王府。
踱着步,来到北堂黎待客的小花厅,闻风立在阶前,见白鹿茗路过,便上前行礼。
正巧想起昨夜一事,虽然左右跟着的都是心腹之人,可到底要说的话涉及王爷私隐,白鹿茗便将他请到一边。
“王妃娘娘何事?”兴许是为了回报王妃昨夜里对主子的体贴,闻风态度恭敬。
“我想问问,是不是每逢雨天,王爷都会那般不舒服?”想起昨夜北堂黎苦痛难耐的神色,白鹿茗不禁跟着皱起眉头。
北堂黎不仅是她的救命恩人,如今还有一层合作关系,她理应照顾好他。
闻风低垂着头,不置可否。
这晔王底下的人一个个都是顶衷心的,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宜说得太明白。
不过就冲他这态度,白鹿茗也懂了,“那么,除了艾灸,可还有什么应急的办法?”
“王妃有心了,若要应急,亦可按揉足三里,直刺一至二寸,可治膝痛,下肢痿痹。便是此处。”闻风撩起长衫,在裤管上指了一个位置。
“足三里在小腿外侧,犊鼻下三寸,犊鼻与解溪连线上。或是在此突出上外扩三指处,揉按中有酸胀感的便是了。王妃若是不确定,也可自己先试试,这个穴位甚好,也可治疗失眠、燥化脾湿,生发胃气,于身体大有益处。”
听他这样一板正经地解释,白鹿茗微微而笑,“好,多谢了。”
听白鹿茗道谢,闻风赶紧作揖,“要多谢王妃才是。”
一旁的听雨微微皱眉,这么多年来,她太了解闻风的办事风格,这人狠辣利索,往往都是皮笑肉不笑的。
可如今看他和王妃对话,只见他耐心周到,态度恭谨,看样子是对他们王妃娘娘很有好感嘛。
*
这一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多数都是碍于脸面,不得不来。
当然也有些曾在战场上与晔王有过袍泽之情的,亦或是家人仍在军中的,得知晔王成婚,真诚过来祝贺。
故而,这新人成婚第一日,竟然得到了入夜时分才得以再次相见。
彼时,白鹿茗刚沐浴完回屋,正照着闻风交给她的法子在自己小腿上按揉足三里。
屋内烛光昏昏,许是使的力道轻了些,并无闻风所说的酸胀感。
此时屋内仅有她一人,她加大了力道,一不小心,轻声呼出。
北堂黎进门时,看到了便是这样的一幕,屏风后雾气氤氲袅袅,水中伊人……
一阵咿咿呀呀的鬼叫……
可这声音,又叫人听了耳根烧烫、百爪挠心。
察觉到有人进来,白鹿茗隔着屏风警惕地往房门看了一眼。
骤然一阵疾风卷过,“啪”地一声将两扇房门封得严严实实。
也将北堂黎和闻风分别隔开在屋里屋外。
闻风木然:方才关门的是……王爷?
北堂黎:……!!!
屏风后的白鹿茗欲哭无泪,是该骂自己的反应太快还是太慢了。
外头,星华急匆匆跑过来要伺候白鹿茗更衣,却被闻风生硬地拦在屋外,“现在,不是时候。”
星华没明白,呆呆地看着闻风。闻风神情尴尬地对她摇了摇头,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大臂,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拎走。
心中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
木桶里原还冒着热气的水不知怎的,突然凉了,白鹿茗脊背一阵战栗。
见北堂黎有意偏过头去,她才急忙从水里冒出来,速速穿上里衣和中衣,红着脸去扶他。
娇糯的女儿香在身侧萦绕,北堂黎抬手轻咳一声,“无意打扰。”
无意打扰?什么意思?
回想起刚才自己的一阵怪叫,白鹿茗心中暗暗叫苦。
“我,我在找足三里。”不解释叫人难堪,解释了好像也挺尴尬,白鹿茗惨着脸。
“找到了吗?”
北堂黎怎么就不肯结束这个话题了。
“嗯……好像找到了,又好像没找到。”她为他宽衣,已无昨日那般生涩磕绊,唯独是在帮他解下腰带的那一霎,两人总是贴得过紧,她的额直要抵在他的胸膛上。
晔王是不在房中沐浴的,王府后院中特地为他凿了一方池子,因腿上有疾,他沐浴时仅由闻风一人照顾。
扶着晔王上榻,帮他掖好被窝,白鹿茗走到案旁,眼睛一眨,烛光自灭。
白鹿茗回到榻上,钻进被窝,小腿刚刚伸直,就被北堂黎用力握住。
莫不是他发现了什么?
白鹿茗无法动弹,任由他的双手沿着小腿腕往上,攀至一处,手指精准下压。
一股酸胀酥麻的感觉由足三里传至四肢百骸,白鹿茗失控地娇哼一声,神色骤变,“痛痛痛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