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太阳下篇
凡风寒两伤营卫之证,列于此篇,计二十四法。据舒本校增
一、太阳中风,脉浮紧,发热恶寒,身疼痛,不汗出而烦躁者,大青龙汤主之。若脉微弱,汗出恶风者,不可服之。服之而厥逆,筋惕肉,此为逆也。
二、伤寒脉浮缓,身不疼但重,乍有轻时,无少阴证者,大青龙汤发之。
按:大青龙汤,乃风寒两伤营卫,烦躁发热之主方。此言脉浮缓,并无身疼发热,而曰身重乍有轻时。论身重乃少阴之征,而曰乍有轻时,却又非少阴的候,此为大青龙汤,实不恰切,学者宜细心求之。
三、太阳病,脉浮紧,无汗,发热,身疼痛,八九日不解,表证仍在者,此当发其汗。服药已微除,其人发烦目瞑,剧者必衄,衄乃解。所以然者,阳气重故也。麻黄汤主之。
按:此条既称八九日不解,表证仍在者,固当发其汗。既服药已微除,“微”字是发汗邪衰而未尽解之意,复见其人发热,目瞑,剧者必衄,衄则邪必外出,故仍以麻黄汤随机而导之之意。此条设若不衄,更见发热目瞑剧者,又当于阳越于外求之。求之奈何?于口之饮冷饮热判之,人之有神无神、脉之有力无力、二便之利与不利处求之,切切不可死守原文,当以不执方为要。
四、伤寒脉浮紧,不发汗,因致衄者,麻黄汤主之。
按:此条乃寒伤营之的候。其人能大汗出而邪可立解,则不致衄。衄出,即汗出也,故以麻黄汤治之,是随机而导之之意。俾邪尽出无遗,真上乘法也。
五、太阳病,脉浮紧,发热,身无汗,自衄者,愈。
按:此系与上同,毋容再论。
六、太阳病,得之八九日,如疟状,发热恶寒,热多寒少,其人不呕,清便欲自可,一日二三度发。脉微缓者,为欲愈也;脉微而恶寒者,此阴阳俱虚,不可更发汗、更下、更吐也;面色反有热色者,未欲解也,以其不能得小汗出,身必痒,宜桂枝麻黄各半汤。
按:此条既称八九日,未有不用发散祛邪之方。据所言如疟状,如疟者,似疟而非真疟之谓也。虽现热多寒少是属阳症热多,定现口渴饮冷,舌必有黄苔,热时必揭去衣被,小便必赤,若似疟则无此等病情,而其人不呕,清便自可,以“清便”二字核之,与脉之微缓核之,则内无的确之风热,明是发解太过,必是阳虚似疟无疑,法宜扶阳温固为是。又曰:脉微而恶寒者,为阴阳俱虚,不可更发汗、吐下也。明明此非青龙汤、麻桂各半汤的候也。若其人面皮反有赤色,“赤色”二字,更宜着眼,恐是戴阳。苟非戴阳,果现脉浮紧,未得小汗,而致身痒疼者,方可与麻桂各半汤。学者虽于一症之中,前后参究,方可与论伤寒、读伤寒也。
七、太阳病,发热恶寒,热多寒少。脉微弱者,此无阳也,不可发汗,宜桂枝二越婢一汤。
按:此条言发热恶寒者,邪犯太阳之表也。热多寒少者,风邪之盛而寒邪之轻也,以越婢汤治之,取桂枝以伸太阳之气,祛卫分之风,用石膏以清卫分之热,用麻黄、生姜以散寒,所为的确之方。但条中言无阳不可发汗,既曰无阳,岂有热重寒轻之理?岂有再用石膏、桂、麻之理?定有错误。
八、服桂枝汤,大汗出,脉洪大者,与桂枝汤,如前法。若形似疟,一日再发者,汗出必解,宜桂枝二麻黄一汤。
按:此条既服桂枝汤,大汗出,而病岂有不解之理乎?既以大汗而脉见洪大,若再用桂枝汤,能不虑其亡阳乎?条中“大”字,定有错误,想是服桂枝汤而汗不出,故可以用桂枝汤,方为合理。至形如疟状,是表里之寒热尚未尽解,故仍以桂枝二麻黄一汤主之或者汗出而邪未尽解,脉见洪大,邪仍欲出表之意,理亦不错,但“大”字不能无疑,俾邪外出无遗,故决之曰:汗出必解,方为合适。
九、伤寒不大便六七日,头痛有热者,与承气汤。其小便清者,知不在里,仍在表也,当须发汗。若头痛者,必衄,宜桂枝汤。
按:伤寒六七日不大便,有热结、寒结之分,务要察其果系热结,方可以大承气汤施之;头痛亦必审其脑后,方是太阳的候,有热而必兼见恶寒者为确,有不恶寒而独发热者为非。又曰其小便清者,知不在里而在表也,理宜解表。头痛而衄者,是邪从外解,仍以桂枝汤治之,是随机斡旋之意,真立法之妙也。
十、服桂枝汤,或下之,仍头痛项强,翕翕发热,无汗,心下满微痛,小便不利者,桂枝汤去桂加茯苓白术汤主之。
按:此条虽云服桂枝汤,或下之,而仍头痛项强、翕翕发热、无汗,是邪尚在表而未解,仍宜发表为是。至于心下满而痛,小便不利,是太阳之气不从小便而下趋,逆从于上而为心下满痛。何也?太阳之气,是由下而上至胸腹也。今既心下痛而小便不利,理应以五苓散方施之,化太阳之气,俾邪从下解,此方去桂枝加白术、茯苓,亦是五苓之意。以予拙见,桂枝似不宜去。
十一、伤寒脉浮,医以火迫劫之,亡阳,必惊狂,起卧不安者,桂枝去芍药加蜀漆牡蛎龙骨救逆汤主之。
按:伤寒脉浮,而医以火迫劫之,浮为阳,邪火亦阳,两阳相会,邪火内攻,扰乱心君,故惊狂不安之象所由来。致于亡阳二字,所论不切,当是亡阴,庶于此条方为合法。主以救逆汤,亦是敛阴、祛邪、安神之意也。
十二、火逆下之,因烧针烦躁者,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主之。
按:火逆则伤阴,未见下症而下之,则伤阴,复又烧针而阴又伤,此烦躁之症所由生,而阴虚之象所由见。主以桂枝甘草龙骨牡蛎者,是取其调中而交心肾也。
十三、伤寒脉浮,自汗出,小便数,心烦,微恶寒,脚挛急,反与桂枝欲攻其表,此误也。得之便厥,咽中干,烦躁,吐逆者,作甘草干姜汤与之,以复其阳;若厥愈足温者,更作芍药甘草汤与之,其脚即伸;若胃气不和,谵语者,少与调胃承气汤;若重发汗,复加烧针者,四逆汤主之。
按:据脉浮、自汗至脚挛急,症中并无发热、恶寒、身疼。而独见自汗出者,卫外之阳不足也;小便数者,气化失机也;心烦、微恶寒者,阳衰之征也;脚挛急者,由血液外亡,不能滋润筋脉也。本非桂枝汤症,而曰欲攻其表,此误也,实为有理。至于得之便厥,咽中干,烦躁吐逆者,大抵此症先因吐逆太过,中宫转输之机卒然错乱,不能输精气于心肾,故烦躁,吐则亡阳,故四肢厥也厥症原有热厥、寒厥之分,原文主甘草干姜,是定非热厥也。总之医家临症时,务宜下细探求阴阳实据方可。此论是就原文主方说法也。咽中干者,肾阳衰不能升腾津液于上也。原文以甘草干姜汤与之,此是守中复阳之法也,何愁脚之不伸也?原文又以芍药甘草汤,此汤本为火盛灼筋者宜,而用之于此症,殊非正论。若“胃气不和,谵语者,少与承气汤”,此说觉得支离,又并无胃实足征,何得有谵语之说?即果谵语,务必探其虚实真伪方可。若重发汗,复加烧针者,主以四逆汤,此是何病情?而重汗,而又烧针耶?一条之中,东一若,西一若,吾甚不解。
十四、发汗,若下之,病仍不解,烦躁者,茯苓四逆汤主之。
按:病有当发汗者,有当下者,但要有发汗之实据,可下之病情。此统以发汗、下后,病仍不解,不解是何病情不解,以致烦躁,殊令人难以猜详。
十五、伤寒,胸中有热,胃中有邪气,腹中痛,欲呕吐者,黄连汤主之。
按:太阳之气,由下而上至胸腹。今因寒邪怫郁于内而热生,以致胃中不和,腹痛欲呕吐者,此是上热下寒之征也。原文以黄连汤主之,是用黄连以清上焦之热,干姜、桂枝、半夏以祛中下之寒邪,用参、枣以和中,是调和上下之妙剂也。
十六、伤寒,腹满谵语,寸口脉浮而紧,此肝乘脾也,名曰纵,刺期门。
按:腹满、谵语,阳明之腑证也;脉浮而紧,太阳之表证也。此名曰纵,甚不解,定有错误。
十七、伤寒发热,啬啬恶寒,大渴欲饮水,其腹必满,自汗出,小便利,其病欲解,此肝乘肺也,名曰横,刺期门。
按:发热恶寒,太阳之表证也;大渴饮水,此由寒水逆中,阻其脾中升腾之机,真火不得上升,故大渴;其腹满者,水溢于中也,幸而自汗与小便利,上下分消,邪有出路,故知其必解也。设若不自汗,不小便,未可言欲解也。原文言肝乘肺,不知从何看出,余甚不解。
十八、伤寒表不解,心下有水气,干呕发热而咳,或渴、或利、或噎、或小便不利、少腹满、或喘者,小青龙汤主之。
按:伤寒既称表不解,心下有水气,以致一切病情,缘由寒水逆中,阻滞气机。理应发汗行水,水邪一去,则气机流通,诸症立失。学者切不可执病执方,执一己之见,总要窥透病机当何下手治之为是。若原文之小青龙汤,重在发汗行水,而诸症立失,可知非见咳治咳,见呕治呕也。
十九、伤寒心下有水气,咳而微喘,发热不渴。服汤已渴者,此寒去欲解也。小青龙汤主之。
按:心下有水气,阻其呼吸之气,上触而咳,以致微喘,发热不渴,服汤已渴者,水气去,而中宫升腾之机仍旧转输,故知其欲解也。以小青龙汤主之,是随机而导之之意也。
二十、服桂枝汤,大汗出后,大烦渴不解,脉洪大者,白虎加人参汤主之。
按:服桂枝汤以致大汗,其人大渴者,由汗出过多,血液被夺,伤及胃中津液故也。原文主以人参白虎汤,取人参以救津液,取石膏以清内热,的确之法也。
二十一、伤寒脉浮滑,此表有寒,里有热,白虎汤主之。
按:《脉象篇》云:“浮主风邪,滑主痰湿。”此条只据二脉,即以白虎汤主之,实属不当。况又未见有白虎症形,指为里热表寒,即果属表寒里热,理应解表清里,何独重里热一面,而遗解表一面乎?疑有误。
二十二、伤寒脉浮,发热无汗,其表不解,不可与白虎汤;渴欲饮水,无表证者,白虎加人参汤主之。
按:发热无汗,本应解表,原非白虎所宜。至于大渴饮冷,阳明症具,则以人参白虎施之,的确不易法也。
二十三、伤寒无大热,口燥渴,心烦,背微恶寒者,白虎加人参汤主之。
按:寒邪本由太阳而起,至背恶寒,亦可云表未解,何得即以白虎汤主之?条中既称无大热,虽有燥渴心烦,未必即是白虎汤证。法中原有热极邪伏,背心见冷,而用此方。但学者于此症,务要留心讨究,相其舌之干燥与不燥,气之蒸手不蒸手,口渴之微盛,二便之利与不利,则得矣。
二十四、伤寒若吐若下后,七八日不解,热结在里,表里俱热,时时恶风,大渴,舌上干燥而烦,欲饮水数升者,白虎加人参汤主之。
按:吐下后而表不解,盖吐则亡阳,下则亡阴,阴阳两虚,更不能俾邪外出,故不解。以致表邪趋入阳明地面,遂随阳明之气化而转为热邪,故现一切症形,全是白虎汤对症之法。至饮水多者,是由下而津液大伤,故乞水以为援也。主以白虎加人参以救欲亡之阴,实的确不易之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