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93.谢罪（下）
练习神乐舞的时候，被大人物们用掠夺般的眼神刮过一遍，成田十分不自在。
和朝仓、亚当斯这些同年龄男孩儿，尚且清澈的眼神不一样。
大人物们看他的眼神像是吃人，不可避免让他有些毛骨悚然。
但自从亚当斯躺在庭院走廊，枕在玛丽安的大腿上看书，这种情况大大改善。
每当那些大人物们向他投来贪婪的视线，亚当斯的声音立刻会让他们想起此行的目的，乃是觐见贵人。
虽然亚当斯同样是个男孩儿，但东京都的大人物明白，亚当斯是无法招惹的存在。
自己家族未来几十年的兴衰，就在这位少爷的一念之间。
临走前，他们还是忍不住对成田投来贪婪的视线。
就像《左传》里的公子宋，直接将手指伸进盛甲鱼汤的鼎中蘸了一下，尝了尝味道后离开。
成田无法理解这种情况。
橘老爷子一边吃仙贝，一边告诉他，二战以前的东亚，无论是天朝还是岛国，对少年爱还比较宽容。
就像《霸王别姬》里，民国二十一年，清末老太监端着水晶盆，接着程蝶衣的童子尿。
紫禁城的八大胡同、半岛的高丽妓房、幕府的阴间茶屋、若众茶屋。
二战后，以西方普世价值为基点的精神卫生法制定。
古代东亚权贵曾经对美少年的狂热追求，被认为是“不很理解，但是落后又危险的存在”。
民众们跟随旗号，理所当然，视其为文化糟粕，将之砸得粉碎！
但几千年的惯性，基因里携带的自然偏好，又怎么可能是通过规训就能克制得了的？
何况，规矩之上，还存在着一群目无王法的权贵。
按紫子和亚里莎的说法，他正处在男孩子最美丽的花期。
不光女孩儿是猎人，那些卑鄙的大人，无论是男是女也都是贪婪的猎人。
像乔尼斯·泷川那样的人渣，岛国高层虽然不多，但也不在少数。
“成田由我们来保护！”亚里莎拍着胸脯，“就算对手换成了大人，我们也不怕！”
橘前辈和紫子也随声附和。
情敌们竟然为了守护同一个男生而变得团结！
“我一个男孩子，为什么要被你们一群女孩子保护？”
“应该是我来保护你们！”
成田至今都不知道，他从小到大已经被这些【成田纠正会】女孩儿拯救无数次。
但他还是给这些女孩子一个热情的拥抱，以表示感谢。
付出得到回馈，最能激发动力。
女生们的神乐舞表演，变得更加默契，关系也变得更好。
尤其到了夜里。
橘前辈都会从后面抱住他，手掌握住，为他疏导身体。
亚里莎和紫子伸出手掌，加入进来。
虽然成田告诉前辈不用，自己一个人就可以解决。
橘大小姐为他解开衣带，说，“没什么可害羞的，迟早有一天我们会成为关系最亲密的人。”
“帮你一个小忙，又有什么丢人的？既不会伤害我们的身体，也不会让你难过。”
“只是动动手，就能够解决问题，所以全都交给我们三个吧。”
别看现在橘前辈又涩又体贴，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样子。
到了第二天，她就会变成羞愧到想要切腹自尽的状态。
“都怪你小子，害我一到夜里就变成好色的女人！”
橘老爷子看在眼中，当众宣布一件事情：
他要在“犬神祭”的前一天，对成田君进行元服仪式。
这件事情不止被告知宅邸里的众人，还被告知全村几千户村民。
“元服“意为成人加冠，“元“意为“头“，“服“意为“穿戴“。
简单来讲，就是长辈给晚辈戴上帽子，告诉他已经成年，要当个大人。
过去领主举办元服礼，往往是给麾下的武士以及自己的亲族。
戴冠的职责类似于收义子。
因此村民们都以为，橘老爷子要收义子，想要一睹这位义子殿下的风采。
宅邸外，聚集了许多前来拜访的村民。
成田当然是不答应的，他只是代宫司，又不是真正的宫司。
怎么能接受领主的元服礼？
“成为代宫司，不元服是不行的。”
橘老爷子说：“必须要元服才能佩戴乌帽子。”
乌帽子就是前些天，橘前辈给他戴上的神官帽。
“不戴上老朽亲自交给你的乌帽子，你在这块土地上，名不正，言也不顺！”
橘老爷子向他普及了这块土地上的繁琐传统。
既有公家礼仪，也有武家礼仪。
男爵家到底是旧华族里的名门，旧时代的规章都写进了家族的书斋。
明治二年，政府为了摒弃封建残余，脱亚入欧，连续发布了《旧官名禁止令》与《旧国名禁止令》，里面明确禁止了封建时代旧名字，并且要求拥有此类的名字的人必须改名。
明面上废藩置县，改名换姓，把领主土地囊括到皇帝手中，但作为旧地主的名门，又岂会坐以待毙，何况许多名门本身就与上层藕断丝连，打断骨头连着筋？
最后也只有一半人选择更改，贵族传统的元服制度更是在上层保留至今。
真正解决这些陈旧问题，还是要看雷厉风行，叼着大烟斗的北米上将麦五星。
“没问题吗？由您来做我的乌帽之父。”
成田担心的是这件事情。
元服时由乌帽子亲将乌帽子交给元服者，两人之间就建立了父子关系。
元服者会一直受到乌帽子亲的庇护。
这也就是所谓的“乌帽之父”！也就是吕布拜干爹！
橘老爷子是警视厅总监，长子是警视厅刑事部长，次子是第五大银行——农林中央金库董事会的董事。
而他只是一个洗澡堂老板的孙子，父亲只是货车司机。
身份天差地别！
元服又是贵族的礼仪，和成田他一个町人其实没什么关系。
“干爹什么的，就不要提了，辈分会乱掉的！”
橘老爷子咳嗽两声，看向目光阴沉的孙女。
“你把老朽当作你自己的爷爷就可以了。”
“反正你爷爷那个笨蛋也庇护不了你。”
眼看龙泉庭先生已经回东京办公去了，橘老爷子对他偷偷地讲。
“如果你入赘到龙泉庭家，没个能依靠的父族，受了龙泉庭的欺负。”
“那就把橘家当作你的父族，老朽的儿子们会像叔伯一样照顾你。”
成田不明白橘老爷子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明明他们是最近才认识的。
虽然成田根据爷爷的讲述，知道爷爷的故友有这位橘老爷子的存在。
可他并不认为橘老爷子和爷爷要好到能让子嗣相互认亲的地步。
至少，成田的父亲就没受到这位警视厅总监的照顾。
按爷爷的说法，橘老爷子最后把他和佐藤爷爷一起抛弃到了下町。
是相熟的“仇人”！
“我不是不给他机会！”
橘老爷子却说，“虽然他的皮囊很适合作为神官，但像他那种自小在穷地方长大、鼠目寸光、欺软怕硬，为了蝇头小利就舍生忘死的町人，要是成为一町之地的神官或者神主，肯定会欺男霸女，为非作歹的吧……”
成田眯起眼睛，联想了一下爷爷在街坊邻居里的口碑，为了节省佣金，让佐藤那么小的女孩子工作，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无法改造成合格的领袖，就只能把过去欠他的恩情，回报到你身上。”
成田不知道橘老爷子说的他，并不是爷爷，而是这座宅邸真正的主人。
男爵大人。
元服礼在山上的诹访神社举行。
橘系的警察们早就和村民们一道把神社以及通往神社的道路打扫一新。
村民换上夏季穿的传统服饰，双手合十。
在通往神社的台阶上，几千村民，亲眼看到身穿赤色狩衣的橘老爷子把“乌帽子”戴在成田的头上。
而且还给成田起了一个“元服名”——家继，写在加盖了寺社印章的和纸上。
表面上看，是给外人举办元服礼，还授予代宫司的位置，村民们十分不满。
私下里老人家们收到消息，听说是巫女大人的后裔，因此态度发生180度的变化。
尤其是那些七十岁以上的高龄老人们，他们肉眼可见，两眼滑下清澈的泪水。
“是我当年失职，让巫女小姐得知了不该知道的真相，她才会想要逃离村子。”
“也是我亲手枪杀了那个亚当斯的老头，导致男爵大人自裁。”
“如今巫女小姐的后裔回来了，有幸看到少主元服。”
“那么我也可以不必再受煎熬，就地自裁吧，向男爵大人谢罪……”
猎猪户，金平先生坐在一头野猪的背脊上，一把古董短铳对准自己的脑门。
这是男爵当年自裁用的古董手枪，他从警局领回之后，一直留在身边。
“自杀先等一等啊，至少要看看那位少主是否称职的神官，再死也不迟。”
年迈的老人挥动带鞘的武士刀，打掉手枪。
“万一犬神祭，办得不伦不类，说不定你又不想寻死了呢~”
桑原先生从树荫中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