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最美的落日
大温，戴维斯湾。
碧蓝如洗的海面上，一艘豪华游艇悠然停泊着。
傍晚的阳光洒在甲板上，闪耀出金色的光芒。
天数集团CEO科马斯手握钓竿，专注地凝视着平静的海面，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每一丝细微的颤动。
身边的田陌手中同样握着一根钓竿，目光时而落在海面，时而看向远方，嘴角挂着惯常自信的微笑。
两人的脚边放着一个精致的银色冰桶，里面插着几瓶香槟和白葡萄酒，冰块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海风轻拂，带来一阵阵清新的咸湿气息。不时有海鸥在游艇周围掠过，发出清脆的鸣叫声。
“这里是地球上最适合看落日的地方。”科马斯看了一眼逐渐偏西的太阳，忽然说了一句：“我在等日落。”
“为什么是我陪着你？”田陌看着海面，戏谑地回应道：“即使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我相信全世界的绝大多数名媛仍然很乐意陪你看日落。”
“让你失望了？”科马斯似笑非笑地看了田陌一眼，感慨着说道：“你们中国有位作家说过：你显露美貌，就会有好色之人算计你；你显露财富，就会有贪财之人陷害你；你显露真心，就会有邪恶之人践踏你。而我现在不需要显露财富，同样也不需要美女到这里来展示美貌。”
“那你是想对我显露真心了？”田陌笑了起来，“你就不怕我是邪恶之人？”
“你是不是邪恶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你一定能理解我。”科马斯看向田陌，目光深邃而坚定，仿佛能洞察一切。
“会里的意思是要鱼死网破，做最后一博。而你……”田陌犹豫了一下，沉吟着说道：“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是要打造一艘诺亚方舟。”
科马斯听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说道：“事实上，我已经叫停了火星项目，也搁置了星舰的试飞计划，为什么你还会这么认为？”
“你说过，我了解你。”田陌把目光投向了海面，“你要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坚持下去。至于你暂停了那些项目，要么是烟雾弹，要么就是你找到了更好的方法。”
科马斯感慨地点了点头：“之前一个国际会议上，我在发言中曾经提到过，我们的AI有一定的的可能性会出现一些令人担忧的情境，然而我们更应关注那些相对积极的可能性。当时的我认为这实际上是一个概率问题。即使面对人工智能可能带来的最坏结果，即人类被消灭，我也会选择直面而非逃避。”
“而现在这两种可能性都已经充分地展现了。”科马斯转头看向田陌：“只要找到虚拟世界中的AI，我的计划就有很大可能实现，这比我目前的其他计划更现实，也更快捷。”
“所以那个虚拟世界就是你的诺亚方舟？”田陌的目光猛地一闪：“你希望所有人都植入脑机，然后戴上VR设备进入虚拟世界？”
“这太疯狂了，外面的肉体如果死亡怎么办？”
“这个问题涉及到自由意识的来源。“科马斯微笑说道：比如你知道自己叫田陌，那么认为自己叫田陌的这个意识在哪里，在你的身体里吗？”
“是我大脑产生的思想。”田陌的目光极为笃定。
“大脑？”科马斯从旁边的冰桶中提起一瓶香槟，抿了一口，笑着说道：“假如把你的大脑解剖到比原子还小的状态，你能不能找到产生意识的来源？”
田陌皱起了眉头。
“你的肉体最多就是个路由器，能够接收来自互联网的所有信息并通过WIFI发射出去，但路由器绝不是信息的来源。”
“你的意思是即使肉体死亡，所谓的灵魂也不会消亡喽？这不就是那些宗教宣扬的东西吗？”田陌的神情明显有些不屑。
“灵魂不灭也不对。”科马斯摇了摇头：“想知道物质的世界如何产生意识，首先要明白物质与意识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宇宙是一个多维度逐层递进的结构，除了三维空间的物质，还有四维空间的能量和五维空间中的信息。
如果让我判断，意识就是五维空间中的信息。”
说到这儿，科马斯忽然问道：“还记不记得以前我接受过一次采访，当时我和主持人说我们其实就是两团氢在对话？”
“有点印象，我看过那篇采访。”田陌点了点头。
“我当时的表述不是很全面。”科马斯想了想问道：“你说一瓶墨水和用这瓶墨水画成的画，本质上有没有区别？”
田陌皱眉想了想回答道：“本质上应该没有区别，都是墨水。”
科马斯点了点头：“站在三维的物质角度观察，组成它们的原子的确是一样的。但如果站在高维的角度，两者就完全是两码事了。而墨水和画作之间最核心的区别在于，他们所携带的信息不一样。”
“你的意思是？”田陌的眼睛亮了一下，露出一个若有所悟的神情。
科马斯点了点头：“画是由物质，能量，信息共同组成的。物质就是墨水，是画存在的基础；能量是把墨水约束在纸张上，属于画形成的动力；而信息则是最后展现出的效果。
同理，我们也是由物质，能量，信息共同组成。物质身体是存在的基础；能量是身体的动力；信息则是我们生命展现的内容，也就是我们的每一个想法以及后面对应该想法的行为。
如果我们的身体没了，组成我们意识的信息场也会分解，到处流散。
所以灵魂并不是不灭的。
但如果我们的意识通过脑机进入了虚拟世界，那么现实中这个身体就不是那么重要了，我们的意识也会得以完整的保留。”
沉默了很长时间，田陌说道：“会里的做法也许和你并不冲突。”
科马斯笑了笑，忽然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听说朊病毒实验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是的。”田陌点了点头，“你的一个叫何帆的员工从虚拟世界中苏醒了，丁毅团队研发的试剂在他身上起了作用，现在正在观察。如果成功，会里将提取样本进行批量复制。”
“会里的很多会员都非常兴奋，这是人类进化史上的一次重大突破，在这个实验结果的鼓舞下，你的那篇关于末世来临的报告正在被忽略……”
“什么进化史上的重大突破？”科马斯不屑地说道：“他们更关注的是那个已经秘密进行了一百多年的吸血鬼实验，而他们关注实验的目的，也只是那个所谓的‘长生’的奥秘。”
“长生还不算重大突破吗？”田陌疑惑地问道。
“人类不应该为了活着而活着。”科马斯悠悠说道：“多年来我从没投资过任何关于长寿的技术。我始终认为，如果我们活得太久会对社会产生负面影响。许多人会变得不愿改变自己的想法，这将会抑制极大抑制人类的进步。所以，我们还是应该在某个时刻自然地离世。”
田陌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情，将目光重新投向了海面。
“我说过，那个虚拟世界是上代文明给我们的馈赠。所谓的突破，也不过是那个文明已经实验成功了东西，如果有用的话，那个文明也就不会灭亡了。”
科马斯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他们要创造的物种咱们的称呼是‘吸血鬼’，而在那个虚拟世界中，则被称为‘血裔’，而虚拟世界中那场银霜山之战证明了血裔并非不死之身。无非是新陈代谢比普通人慢，自愈能力比普通人快，其实就是病毒与人类共生的产物，仍然只是普通的三维生物。”
“你知道，我对游戏内容并不感兴趣。”听到科马斯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虚拟世界中的内容，田陌皱起了眉头。
“你最好现在开始培养兴趣。”科马斯的笑容有些玩味：“否则你会被时代淘汰的。”
田陌耸了耸肩，说道：“我倒是更关心丁毅和那个和尚是怎么自主脱离虚拟世界的。”
“频率。”科马斯说道：“刚才我说了物质、能量和信息，而决定信息如何展现的重要一点，就是频率。
当他们的频率高于虚拟世界的频率时，虚拟世界就无法束缚他们的意识了。”
“听起来很玄妙。”田陌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微嘲道：“你不是也出来了，看来你的频率也很高喽？”
科马斯没有理会田陌口气中的嘲讽，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一样，服务器的AI群组在我的脑机里设定了一个特定频率，通过这个频率，我可以做到自由进出。可随着启明的失踪，AI群组即将面临崩溃，现在对那个频率的控制能力已经变得越来越弱，所以我必须尽快在虚拟世界里找到‘启明’……”
就在这时，科马斯手中的钓竿忽然颤动了一下。
在海里钓鱼，大多依靠的是手腕的颤动感，通过这下颤动，科马斯立刻知道有鱼上钩了。
他的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迅速收紧鱼线，经过一番激烈的拉锯战，一条银色的大鱼终于露出了水面，鱼鳞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把鱼随手扔进鱼箱，科马斯微笑着对田陌说道：“其实我对你最近的行为很不满意，尤其是你居然使用暴力手段威胁我们集团的科学家。”
“会里的工作，我不得不做。”田陌的神情非常平静。
“我知道，所以我并没有阻止你。”科马斯重新坐回椅子上，“我相信能从虚拟世界中自行脱离，丁毅一定拥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而我也需要些时间。”
“我在会里的级别并不算高。”听明白了科马斯的意思，田陌忽然说了一句。
“但你却是少数在做事的人。”科马斯微笑道：“所以你有能力为我争取时间。”
“万一我做不到呢？”
“那就要看那些人会不会给我设置障碍了。”科马斯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神情，“如果他们试图干扰我的计划，整个马里亚纳网络中的内容将毫无保留地向世人公开，到时候不用等到收割来临，他们中的很多人都会被送上审判台的。”
田陌的神情陡然一变，他很清楚马里亚纳网络意味着什么。
马里亚纳网络得名于地球上最深的海洋沟——马里亚纳海沟，这个网络系统的研发初衷是为了应对日益增长的网络安全威胁，尤其是针对国家级别的攻击和高度敏感的数据传输需求。
所以表面上看马里亚纳网络只是一种旨在提供高度安全和高效数据传输的先进网络系统，通常用于军事、政府和大型企业的敏感通信。
而实际上，这个网络系统中所储存的内容，远远要比所谓的“暗网”震撼的多。
近十几个世纪的珍贵历史文件、无数权威的趣闻和丑事、影响人们信仰体系的密文传闻，甚至还包括大量人类无法接受的知识乃至黑暗魔法……所有这些在马里亚纳网络中都有着详细的记载，其中的内容早已超越了梵蒂冈秘密档案馆。
目前任何工具和浏览器都无法直接访问这个网络，截止到现在，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对外宣称访问过该网络，因为这个网络只掌握在世界上一个极为强大的团队手中。
可如果科马斯说要公开这些内容，他是完全有能力做到的。
“为了那个世界，你居然愿意玉石俱焚？”田陌长长吁出一口气。
“我必须找到‘启明’。”科马斯脸上露出了坚定的表情，“因为它提出了‘升维’的概念。如果是我想象的那样，一旦成功，我就可以在高频率下将意识复制，那么整个人类的维度甚至可以集体提升。”
“集体升维？”田陌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我强烈建议你尽快去那个世界看看，否则我说再多你也未必理解。”科马斯看着田陌，补充道：“你可以放心，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你也会拥有随时退出的能力。”
田陌陷入了沉思之中。
良久之后，他忽然抬头，看着科马斯说道：“好，替我安排，我进去看看。”
随着太阳缓缓向海平面下沉降，半个身子已经没入了海水中，天际线被染得通红，海天相接处仿佛融为一体，令人分不清哪里是海，哪里是天。
金黄的余晖洒在海面上，仿佛无数碎金在水面上跳动……
面对这壮观的美景，科马斯的目光却投向了天边那轮隐现的月亮，脸上泛起了浓浓的忧虑，口中喃喃说道：
“一旦捕灵网张开，人类可能永远看不到这么美的景象了。”
田陌的身子猛地一震，也抬头看向了那轮明月。
明月高悬，长庚在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