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学术观点及诊治经验

（一）洞明医理重阴阳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云：“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治病必求于本。”阴阳为天地宇宙间的一般规律，为一切事物的纲纪，为万象变化的根源，为万物生长毁灭的根本；人生于天地之间，当然要遵循天地自然的规律，其生病变化机理，当然也遵循万象万物的规律，治病必求于本，这“本”就是阴阳。《景岳全书》开卷第一句即为“万事不能外乎理，而医之理为尤切；散之则理为万象，会之则理归一心”。医理散之则为万象，飘忽如浮云难求，如何又能归于一心哉？景岳云“凡诊病施治，必须先审阴阳，乃为医道之纲领。阴阳无谬，治焉有差？医道虽繁，而可以一言蔽之者，曰阴阳而已”（《景岳全书·传忠录上·阴阳篇》），他悟透经意，认为其实一心就在于阴阳，只要心中印定阴阳二字，一切万象皆以阴阳为纲领，所有问题自然迎刃而解，医理的核心就是“阴阳”二字；诊病施治中把阴阳之理贯注于方药中，则方药也会灵活起来，把阴阳之理贯注于舌脉中，则辨舌按脉心中有底，特别是把阴阳之理贯注于病机分析中，则发病机理了然于胸，如便秘分阴结阳结，水肿分阴水阳水，黄疸分阴疸阳疸……一目了然，法随理出，治无差焉。医道虽繁，以阴阳两字为纲领，任何疾病，审明阴阳后自然医理通、方药出。“阴阳既明，则表于里对，虚于实对，寒与热对。明此六变，明此阴阳，则天下之病固不能出此八者”（《景岳全书·传忠录上·明理》），阴阳为两纲，寒热虚实表里为六变，疾病千变万化也逃不出此两纲六变，景岳执此以治万病，“两纲六变”是他苦心孤诣研究的心血结晶，也是他学术思想的核心。

天地本是一片混沌，盘古一斧开天辟地，天地立，两仪成，此为太极一气生阴阳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又生八卦，八卦衍化生出万事万物。木、火、土、金、水五种本原物质演变组成各种有形物体，世界就这样运转起来。五行中水火又为阴阳之征兆也，为阴阳在自然界的有形表现形式，主导着木、土、金三行。水性寒而润下属阴，火性热而炎上属阳，水火分属阴阳，性若冰炭，景岳却认为“道产阴阳，原同一气。火为水之主，水即火之源，水火原不相离也”（《景岳全书·传忠录上·阴阳篇》），金生水，非火熔金不能为水也；木生火，非水生木不能生火也，故阴阳水火虽一分为二，但阴阳之理，原自互根，彼此相须，缺一不可，无阳火则阴水无以生，无阴水则阳火无以化。景岳曰“火性本热，使火中无水，其热必极，热极则亡阴，而万物焦枯矣；水性本寒，使水中无火，其寒必极，寒极则亡阳，而万物寂灭矣”（《景岳全书·传忠录上·阴阳篇》），生动、深入地阐发了“阴阳水火互根”的原理，认为《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水为阴，火为阳。阳为气，阴为味。味归形，形归气，气归精，精归化；精食气，形食味，化生精，气生形。味伤形，气伤精，精化为气，气伤于味”之句，说明了“精气形味互根”的道理。因为气为阳，人之火也，阳必生于阴，精为阴，人之水也，阴必生于阳，精和气与阴阳水火一般互根互生，水火之气，在人身就是元阴元阳，天一生水，水为造化之源头，万物之生，都从水中来，火为阳生之本，凡气化之物，非火不足以生，如果阴阳互根、精气互生的生理机制遭到破坏，人体内阴阳水火精气失去平衡，那就会产生疾病。景岳认为“火水得其正则为精与气，水火失其和则为寒为热”（《古今名医汇粹·张景岳虚损论》），说明了阴阳水火失调失偏引起的病理现象，阳虚则外寒，阴虚则内热，阳盛则外热，阴盛则内寒，在人体内外产生寒热变化。景岳名句“天之大宝只此一丸红日，人之大宝只此一息真阳”（《类经·类经附翼·大宝论》），很好地说明了人体中阳气的重要性，但景岳并不偏重于阳气而忽视阴精，在“阴阳互根”思想指导下，从《内经》“从阴引阳”“从阳引阴”方法中发展出“阴阳相济”的治法，“善补阳者，必于阴中求阳，则阳得阴助而生化无穷；善补阴者，必于阳中求阴，则阴得阳生而泉源不竭”（《景岳全书·新方八阵·新方八略引》），“善治精者，能使精中生气；善治气者，能使气中生精”（《景岳全书·传中录中·阳不足再辨》），如此经典之语，直让后辈医者惊为天人，他不仅对于阴阳虚损疾病能详辨阴阳水火精气之情而用左归、右归化裁施治，且于伤寒及其他杂病，也常注意到阴阳精气不足、相火妄动的问题，娴熟运用取效于临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