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夜深忽闻起战鼓
日子未必会越来越好过，可一件事情，撑起了架子，接着做下去，总是要比最初之时轻松不少。
在忙碌了半个月后，吕布这拼凑起来的一屯兵，从远处看，也算是有些样子了。
甚至要比县里的县卒更像样子。
自然，只是更像样子。
一旦真动起手来，多半是要立刻乱成一团，各回各家。
事到如今，吕布这才明白一事。
史书上说那刘寄奴曾一人追杀数千人，也不一定是虚言。
战场人数再多，士气一溃，也确实与乱跑的猪并无分别。
一屯百余人，吕布自领了屯长。
众人对此事自然无异议，其中不外乎几个原因。
一来吕布是亭长，不论官职大小，好歹勉强也可算是个吏。
历来，走仕途的，不论官职大小，在百姓眼中，总是要高人一头的。
二来，这次习练是由吕布出钱为众人做奖励。
汉时风俗淳朴刚健，众人拿了实惠，自然在心里记住了这位吕亭长的好处。
只是这当中也难免会有人心存疑虑，毕竟这做屯长就要练兵，练兵却是武事。
难免心中要想，这位吕亭长是个好人不假，却不知通不通武事？
毕竟，真正见过吕布武艺的，也只有平日那些和他常往来的游侠。其他人心怀疑虑，倒也是应有之义。
吕布能猜到他们的心思，可他却故意没有理会。
最初几日，他只是高坐在自带的胡凳上，看着魏续等人训练众人射术和弓马。
待到后来，终于有一日，他亲自下场演示了弓马和骑射，技惊四座。
众人自然大为震撼，没想到这位吕亭长的弓马竟然如此之强。
而之前那些心怀疑虑之人，见他武艺出众，自然也就生出愧疚之心，觉得自家不该怀疑吕亭长，在之后训练时会更加用心，对他吕布也就会更加认可。
这就是吕布要的效果。
他为这支杂牌军的训练，可谓是费尽了心血。
当初穿越而来，他也曾为不是穿越成世家子而苦恼过。
若是让他穿越成世家子，只需等日后解了党锢，必然能走上仕途。到时朝野之中，这个是叔叔，那个是舅舅，岂不是平步青云？
出身不好，天然便要差上一层。
即便是刘备，也是飘零半生，最后才有所成。固然是他才略、坚韧皆过人，可也少不了汉室宗亲这个名头的助力。
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而吕布，除了一身勇力，一无所有。
不过如今他倒是发现几个穿越成吕布的好处。
一方面，武艺过人，能以一身勇武压住手下这些里民和兵卒。
另一方面，出身低，也更容易让这些里民们认同。
之后的日子里，日常的训练上了正轨，也无须他这个堂堂屯长时刻都在。
吕布在偷得空闲之余，则会策马去往乡里。
如今他治下虽然只有四个里，可事情却是半点也不少，像是今日这个里占了其他里的水源，又或者这家偷了那家的菜，即便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碰上吕布这个爱在里中闲逛的亭长，他们也是愿意找上一找的。
吕布对此全不介意，甚至有些乐在其中。
穿越以来，他时常会拿刘备的例子警醒自己。
仁义，也是一把利刃。
而要得人心，不是登高一呼，喊上两句口号就可以的。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此诚金玉之言也。
刘玄德啊。
难怪能与孔明君臣相得。
……
一个月的时间，就在这算不得悠闲，却又十分充实的日子里悠然而过。
这一日深夜，在将那卷好不容易寻来的《急就篇》又翻看过一遍之后，吕布拿起笔，就着薪烛照出的微弱灯光，开始撰写起他的读书笔记。
与其说是读书笔记，倒不如说是教学笔记。
《急就篇》是西汉史游所撰。其中囊括姓氏人名、音乐以及宫室、植物、动物、疾病、药品、官职、法律、地理等诸多知识，可说是两汉时的百科大全。
此书在中原文脉兴盛之地算不得难得，世家子自有家学，倒也看不上这些算不得精深的东西。
可并州地处边郡，弓马刀剑倒是极多，唯有书本少的很。
即便是像周家那种当地的大户，只怕也未必能找出几本来。
吕布这本书还是他当年游学北海时从一位同学手中借来的。
只不过他这个人，借东西，能还则还。
这些日子，吕布除了给那些县民教授弓马刀剑之术外，也会将这些知识掺杂在典故里，当做故事讲给他们听。如此一来，也便于他们理解和记忆。
当日魏续曾说，他去往北海一趟，旁的不曾学会，倒是学会了讲典故，这却不是胡言。
当初单人赴北海，除了去混一个郑玄弟子的名头外，也是为了去那些士人云集之地，多学些典故人文。
他心知肚明，就算他整日读经，也是无论如何都比不过那些有经学传家的世家子的。
毕竟，所谓经学，除了有真学问，也有不少被世家大族所垄断的舆论。
而典故，就是故事。
大家都爱听故事。
刚好，他也很爱讲故事。
上辈子，他其实很想做个小说家。
正在他奋笔疾书，正在为新缝合好的故事而洋洋自得时，忽然听得远处遥遥传来一阵鼓声。
他披衣而起，去到院中，举目远望，见远处有火光冲天而起。
火光如龙，烟雾四起，即便是在远处也看的真切。
吕布皱了皱眉头，这些日子他久在乡里之间游荡，对县中的地形熟悉的很，若是没记错的话，那火起处，应当是周家庄。
“此必是有鲜卑人潜入县中！那周洪当日何等猖狂，不想也有今日！”
此时曹性等人也已来到院中，言语间倒是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休要胡言！周翁当日纵有不妥之处，然其乃我治下之人，当速救之！”
吕布怒斥几人一声，随后回屋中拿了弓箭与佩剑，也来不及扎上头发，只是随便找了块头巾包了包。
留下曹性在亭中击鼓求援，吕布则带着魏续以及留在此地的十余游侠，纵马直奔周家庄。
亭舍中有鼓，专为聚集乡人而用。
曹性摇头叹息一声，自去击鼓。
他却并不如何为吕布等人担心，众人都在并州长大，久经厮杀，自有分寸。总不至于明知不可为，却还要冲上去平白送掉性命。
救人如救火，吕布与侯成的马术最好，故而此时两人冲在最前。
吕布面色神色不变，可心中却是思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