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咖啡
津美子的咖啡厅坐落于瑞穂商业街中央，歌舞伎大楼顶层。
这地方也没法开机甲上来，为了避免撞到前门的黑帮，林海就藏了把折叠刀在口袋里，和小文从后门爬防火楼梯上来。
咖啡店设计还蛮高档的，顶楼和阳台两个大平层都被租下来，顶楼整得和酒吧舞厅似的，阳台还有个大花园。从这里隐隐约约还能看到移民区那边的海湾呢。
不过现在一个客人也没有。毕竟交互区鱼龙混杂，附近哪儿有什么正经的办公楼，而且瑞穂商业街毗邻移民区和港口码头，到处都是黑道开的酒吧赌场夜总会，纹身的混混谁特么喝咖啡啊。所以林海还以为……
“很遗憾啊小哥，我家不是搞那种服务的地方哦。”
“……”
俩人对视一眼，走向吧台边，向着那个浑身金光闪闪，有着芭蕾舞演员般窈窕曲线的人偶打招呼。
“津美子小姐您好，我们是贝塔的朋友。”
于是那人偶也全息投影出一张瑞穂女性的面庞，微笑着鞠躬，彬彬有礼地回应，
“欢迎光临鄙店，既然是贝塔酱的朋友，第一杯免费，想喝点什么？拿铁？摩卡？卡布提诺？”
嗯，津美子小姐是个机器人。当然还没有人工智能那么牛逼，一般叫作机械人型躯骸，或者简称机骸，就是通过网络远程遥控的人型无人机。
再说简单直白点，就是升级版的扫地机器人，网端的电子帷幕之后，是贝塔那样的赛博骇客，躺在虚拟接入舱中，通过云端网络远程遥控的。本质上和海关，医院那些办公机器人没啥区别。
“清咖吧。”
“你们店啥玩意最贵，搞来尝尝呗。”
“如您所愿，请稍候。”
不过看到她就只是正正经经地用咖啡机泡咖啡，林海还有点失望，他还以为这是什么人型一体咖啡机，咖啡会从嘴里吐出来呢……
“都说了我们不是那种店了，海坊主。”
津美子居然白了他一眼。
林海无奈地摊手，你自己把店开在歌舞伎红灯区楼上，别人会怎么想。
“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啦，比如税务上的优惠什么的。”
“不是，刚才的话我说出来了？？”
“呵呵，因为您很好懂么。早听贝塔说过，您还真是直来直去的性子呢。”
小文想了想，指指店里的安防摄像头，向林海解释道，
“大概是装了微表情识别脚本，通过数据和算法分析，实现读心一样的功能。刑侦系统里常在用，当然商业间谍，赌场老千，还有其他各种应用也很广泛。”
津美子小姐微笑着给文森特端来清咖，给林海带了瓶氘子可乐。
林海看看可乐，“你读心读错了吧……”
津美子不理他，笑眯眯看向小文，
“还有什么我能为两位效劳吗？”
小文喝了口咖啡，直奔主题，
“我们联系不上贝塔了，担心她惹上什么麻烦。不知您能不能帮我们找到她。”
津美子小姐笑眯眯，
“几位的友情真是深厚呢，不过很遗憾，不知道你们从贝塔那听到什么，但我只是个普通的生意人，恐怕帮不上什么忙呢。”
林海一皱眉，刚要开口，小文取出芯片，
“这是贝塔办理出院手续的视频，是我们最后掌握的信息。不麻烦的话，可以请您看一下么，或许视频里会有您认识的人。”
津美子小姐笑眯眯的，却没接过来，还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小文倒也不着急，缓缓道，
“津美子女士，不知贝塔有没有和您提过我，我是从小出生在北联的，我的母亲怀孕时一个人移民过来，她身体本就不好，生下我后也三天两头住院，所以我总在学校和医院两头跑。
我虽然长着这样的脸，从小没去过帝弓，但我是半个帝弓人，和帝弓移民住在一起，仅有的朋友也都是帝弓人。在我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肯向我伸出援手的，也是帝弓的朋友。
贝塔，那家伙虽然又懒又宅，嘴臭又挑食，但她是个很好的朋友。我的母亲体弱多病，我一个人忙不过来的时候，一直是贝塔代我陪在她身边照看。
每次我想放弃学业，干脆就在港口做个水手，或者在商业街摆个摊什么的时候，是贝塔一直鼓励我坚持下去，还从深网搞到那些高昂的学习资料给我补课，从来没收过我一分钱。
如果一定要用钱来描述您才能理解的话，是的，她是价值远在一千万之上的朋友。”
林海，“靠，为啥我要她帮下的学习资料就要收……咳咳抱歉，你继续……”
津美子小姐笑眯眯点头，
“真是珍贵的友谊呢，令人感动，我衷心希望贝塔酱平安无事。”
既然她还是这样说，小文也收起礼貌的微笑，忽然冰冷的声线中，竟展现出罕见的压迫感，
“所以请认真听我的话，不是说了么，我三天两头跑诊所，难道我还不知道那诊所里有哪些人么。使用远程无人机义诊的实习医生每一个我都见过，他们也根本不可能突然出现在移民区的小诊所里办公。
这视频里出现的医生护士是假扮的，根本就不是无国界医生组织的人。而且一看他们的手就知道了，是山上下来的人！根本就没做过脏活！”
不止林海愣住了。津美子脸上的微笑也僵住了。
而小文继续冷冷道，
“忽然出现在医护所，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骇入系统，挪用诊所权限，假扮医护人员，恐怕他们在执行什么秘密跟踪任务。只怕不是FISA的联邦特工，就是公司找的杀手。
而他们的目的么，我也略知一二了，不是为了这个忽然出现的‘叔叔’，就是为了贝塔，而她碰巧是最近才帮过你一个大忙的骇客，是不是。
所以津美子小姐，您真的确定，这里没有认识的人么？那我是不是应该去报警了？”
津美子忍不住伸手，但小文忽然一抬手，又把芯片按住了，
“津美子小姐，所以您现在是生意人呢，还是贝塔的朋友呢。”
津美子沉默片刻，展颜而笑，
“真不错，看来你们能找到我这里来，确实是做过功课的。虽然我收费很贵，但也不介意帮朋友一点小忙。
不过还是那句话，我只是个生意人，只能帮一点小忙。”
小文和林海对视一眼。
林海耸耸肩，打开易拉罐。
“行吧，我们相信你。找到贝塔什么都好说。”
津美子望望林海，看他一手抓着易拉罐，一手藏在腰间按住折叠刀，微笑着把芯片吞入口中，
“那东西对我可没什么用，小心别把自己弄伤了，海坊主。”
那可不一定哦……
林海眨眨眼，看着通过‘弱点识破’在津美子的义骸上标记出的弱点。
恩，这系统还真是蛮好用的哦，不止机甲和电冰箱，连义骸，咖啡机，摄像头都可以详细鉴定出来，并标记出可以破坏的弱点位置。
不过不得不说，这个津美子好强啊……
那看起来舞伶一样的娇柔身子，似乎一用力就能折断的纤细腰肢里，居然密密麻麻鉴定出一大堆弹簧刀单分子刃注入式毒素麻痹针闪光弹自爆雷。
好家伙，你特么到底是情报屋还是杀手屋啊……
不过最令林海震惊的，还不是区区一个咖啡店老板娘，其实是终极杀人兵器的事实，而是她的‘弱点’居然是咖啡机……
好吧，不是咖啡机，经过‘鉴定’，是咖啡机里藏的脑子。
‘移动部署式人脑指挥单元，用来放置驾驶员大脑的微型收容舱，可以近场通信指挥无人机平台，需要定期补充生物维生液和综合电解质补剂……’
恩，也就是说津美子的这台人型机骸，是通过伪装成咖啡机的大脑收容舱远程操控的。
而且通过‘鉴定’反馈的情报来看，这台‘咖啡机’远程操纵的还不止这一台人型机骸。
吧台后还暗藏着火神机关炮和反机甲导弹发射器，地板下的密室内藏有八具备用的武装机骸和大量军用无人机，楼顶的花园平台里居然特么还有两台光学隐形的机甲……
厚礼泻……真的假的系统你不要吓老子好不好……
都特么什么人啊，这么离谱等会儿可怎么打，冲过去把咖啡机砸了？
忽然摄像头的转过来，林海赶紧喝了口可乐压压惊，掩饰表情免得给对面的间谍察觉不对来……
“呸呸呸！怎么这么苦啊！无糖的吗？真特么难喝！yue!”
好在津美子的注意力在芯片中的视频上，而监控现在都盯着深藏不露的智将小文了，也没注意林海的表演。
于是片刻后，津美子打了个响指，投影出医院的全息画面，把小文刚才提到的，出现在视频中的医生护士标识出来。
“全都用了生物面具伪装，这些人是FISA，联邦信息安全局的特工。
你的推测很有道理，贝塔恐怕被识破了，毕竟FISA专业抓骇客的，一抓一个准。”
小文眯起眼，
“所以他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最近山顶上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过来的时候看到黑帮那边也有一栋楼塌了，好像死了很多人，和FISA有什么关联吗？”
可惜津美子说只给一点帮助就只给一点。
“你们这样的小孩子，还是不要管大人的事，好好读书，等毕业了再说吧。给，找到她了。”
她从嘴里取出芯片，
“我虽然不太确定，贝塔用了什么手段居然从云端网络隐身了。不过这些特工的行踪我找到了，他们不久之前从交互区高速路，朝公民区去了，跟踪任务显然依然在进行中，我建议你们顺藤摸瓜，找到他们就找到贝塔了。”
林海好奇地指着和贝塔一起离开的教授，
“等等，所以那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就是他自称的，凯瓦教授，帝弓大学计算机院毕业，曾在NAGA-β研究中心任职。核泄漏事件期间正好在北联参加学术交流幸免，之后就在P409公民区一所高中任教。自称在商业街遭人抢劫刺伤，于是到诊所就诊的。”
津美子根据照片信息提供了更详尽的情报，甚至包括这凯瓦教授的医疗记录，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显然没有经过军事训练，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义体假肢。
林海想不通，小文一时也沉吟不语。
“这个人居然没问题么，那FISA为什么会盯上贝塔的？你到底让贝塔干了什么？”
津美子笑眯眯道，
“这可就是生意上的问题了。”
两人也知道，对方说帮一点小忙就只帮一点，不可能再从这女间谍这里问到更多的了。
于是林海扭头就走，小文行礼告辞，
“感谢您的友谊和协助，津美子女士。”
津美子乐呵呵地挥手告别，
“呵呵，真是有礼貌啊文森特少爷，等毕业了有没有兴趣来我家打工呢？”
小文笑而不答，行了一礼，追着林海下楼。
“林海，你怎么走这么快？”
“谁敢坐在火药库上喝咖啡啊……现在怎么办，追到公民区把贝塔救回来？”
林海也是挠头，圣地亚哥山麓上密密麻麻的筒子楼居民区，P1到P999，就是北联普通公民居住工作生活的区域了。当然北联其实不存在什么严格意义上的种族主义，毕竟绝大多数北联公民也都是普通人，和帝弓移民也没啥不同的，大家都是肉体凡胎么。一样登不上山巅的方舟，顶多住得高点，公民福利多些，工作工资稳定点，生活条件更好一些罢了。
小文想了想，不由蹙眉，
“还是不对，按照津美子的说法，不管FISA特工的目的是什么，他们只是在跟踪，放长线钓大鱼。
可如果贝塔并没有被绑架或者限制人身自由，那通讯频闭又是怎么回事？
假如真的是她自己察觉到被人跟踪监听，主动从云端网络隐身的，那也应该想办法通知我们才对啊……”
林海愣了愣，
“啊。”
小文看看他，
“啊？”
“以前海坊主那件事的时候，我不是收集了黑帮内斗的罪证么。”
于是林海打开云端视镜，打开一个深网论坛中的内置聊天窗口。
“当时我们担心被黑道雇骇客监听，所以贝塔就搞了个匿名论坛，一旦有什么紧急情况可以留言。
万一谁有个意外，只要上网输入密码，就可以把那些罪证直接公开……呃，她有留言。”
‘β：我和叔叔去P300看病，有帝弓的校友在放射科工作，等会儿做核磁共振先下线了，周日再回来。’
小文用眼神表示大哥，俺也是无语了。
林海也是尴尬，
“啊这……这不是都前两年的事了，谁知道这还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不过没事就好……呃，不对！”
这也不是没事吧！这不是误打误撞地闹出事了么！FISA的特工还跟在贝塔他们身后呢！
小文看看定位追踪，
“P300居民区，附近就是公立医院，看来津美子那边也没撒谎。”
林海赶紧给贝塔报信，提醒她被特工盯上了，可对面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也不知是不是这个时候正在做检查。
这样也没办法了，间谍罪判几年不知道，非法骇客三年起步最高无期，这小丫头要是被联邦逮起来了，怕得死在监狱里。
得，跑一趟吧，把贝塔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