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中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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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最失败的儿子(上)

亚克兰帝帝国的骑士最为出名,这里的骑士无一不高雅而强大。

秋合就出生在一个骑士的家庭,他出生在亚克兰帝的富丽堂皇的内城,辉城。当秋合出生时,亚克兰帝高级马场中一匹最高大的骏马突然发疯似的横冲直撞,它浑身雪白,是极其罕见的绝白马。

那匹马名作君合,是秋良的坐骑;此时的秋良刚刚二十五岁,正值壮年,是亚克兰帝最出色的骑士之一,茉德曾经亲自慰问过因战争而受伤的秋良。

在所有人眼中,秋良一直保持着威武霸气的形象;在妻子秋晓眼中,他不仅仅是一位骑士,还是一位称职的丈夫。

君合的狂暴难以停止,将自己雪白的躯体撞的血红,直到它看见了秋良怀中捧着的秋合,躁动的心才得以安抚,渐渐平静下来,用脸庞轻轻蹭了蹭秋合,发出温柔的嘶鸣。看见君合如此喜欢自己的儿子,秋良坚信他也会成为一名优秀的骑士。

秋合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秋良夫妇将所有的爱倾注给他,希望他能茁壮成长。在秋合快两岁时,涅弗戈正式得到授位成为帝王,同时期,亚克兰帝帝国第四届骑士大赛也在预备开始。

秋良在这次大赛中以接近满分的优异成绩一举夺得“黄金骑士”的称号;那一天,年仅十一岁的荻克托尔观看了这场激动人心的比赛,更加坚信了自己的骑士梦。

秋晓正在抱着秋合给场上挥洒热血的秋良打气助威,秋合虽然不懂,但也有模有样地挥手喊叫。

骑士大赛是由二十七帝君的比赛衍生出的产物,在茉德掌政时期便已经存在:一个以不同项目获得的总分而判断名次的比赛。

秋家祖上三代一直都是骑士,仿佛这个家族就是为骑士而生,这注定了秋合的一生都离不开骑士。

秋合小时候父亲常年在外征战,因此母亲常常给他讲一些关于神的故事,希望他能不那么在意: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神,在一个晚上,遇见了一个失去家的孩子,那位神将自己所有的力量交给了孩子,希望他能够成为照亮自己世界的太阳………

“我亲爱的孩子,你也一定要成为太阳;尽管你的光只够照亮自己,那也无妨……”她趴在在睡着的秋合耳边轻声呢喃道。

秋良对自己的儿子寄托了无限的期望,所有特征都指向他的骑士之路光明而长远。可天不随人愿,秋合稍微长大点后,对于骑士这一职业提不起任何兴趣,反倒是艺术,他乐此不疲。

这完全违背了秋良的期望,但秋合认为这没什么。

骑士大赛每三年举行一次,第四届是天纪年第0099年;但因为某些原因,第五届大赛来的比往年晚了一年,在天纪年第0103年举行,那一年也是荻克托尔真正的出名之年。

在一个骑士家庭,秋合却展现了惊人的艺术天赋,他擅长美术、热衷一些兵法,涅弗戈经常找这个比他小了二十多岁的小孩下棋,却一次也没赢过。

秋合拥有独特的兴趣本是一件好事,可他的父亲却对此整日愁眉苦脸;之后秋合便多了一个弟弟,秋朗。

秋合正是叛逆期,经常因为一些小事与父亲争吵不休,最后总是被一句“你为什么不能成为骑士”打落谷底,秋合渐渐发现,父亲没有那么爱自己了。

好在母亲很开明,秋晓也是一名骑士,也是亚克兰帝中为数不多的女骑士,她很支持秋合的爱好,经常鼓励秋合不必太过听从父亲,贯彻自己的梦想就好。

她常常对秋合说的一句话:“好孩子,伟大的艺术家不会被一句话困扰一生;伟大的艺术家是太阳变为的勇士,他们不会哭泣”

但秋合还是不明白,自己不过是不喜欢骑马,为什么父亲会对自己如此生气,甚至恶言相向?

辉城外的麦田又一次熟了。

此时的秋良已经三十七岁,早已经褪去了曾经的热血与激昂,甚至已经不如新一批的年轻骑士了;虽然他依然是十七圣骑的队长,但他知道迟早有一天自己会离开,亚克兰帝需要第二个像自己这样的骑士,可奈何秋合根本不是当骑士的料,他只好重新将期望寄托给第二个儿子秋朗。

亚克兰帝近年来一直很和平,因为这座帝国已经发展的非常壮大,没有其他国家敢来侵犯。可所有人都明白,危险一直存在。

天纪年0112年,涅弗戈逃离了地牢,秋良作为队长带领着十七圣骑前去捉拿,但此时涅弗戈早就逃到翠凛国去了。

秋合虽然不喜欢战斗,但他十分向往对外的冒险。成为不了骑士这其实没什么,真正让秋合感到绝望的是——亲人。

在秋合六岁这一年,秋家的第二个儿子诞生了。虽然比秋合足足小了六岁,但作战能力、骑士精神等方面完全碾压了秋合。

他能感觉到父亲明显偏爱了弟弟,盛气凌人的秋朗让秋合很不自在,他讨厌被人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着。

又是麦子成熟的时节。

“秋合,你的弟弟又夺冠了,你不想去看看吗?我待会要出一趟门,大概…要明天早上才能回来,记得不要忘记吃晚饭哦!你每次都这样”母亲秋晓一直对秋合很温柔:“嗯…不去也没关系!多画几幅画吧!今年的麦子长得很好呢”

“我想出去看看麦子”秋合扔下画笔,看向正在洗衣服的母亲:“我看庚吟也想出去跑一跑吧”

母亲放下手中的事,看着正午的太阳,笑着说到:“啊,那孩子啊,它的确很久没有出去活动了呢,你想带它出去吗?那就辛苦你咯!”

庚吟是秋晓曾经作为骑士时的坐骑,是一匹棕色的马,十分高大,是在秋合小时候陪伴最多的动物,所以秋合很喜欢庚吟,常常到马场去喂它草料;反倒是那匹名作君合的白马自从发疯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秋合。

明明秋合的名字就是从那匹白马那得来的,寓意是成为像君合那样纯洁高雅的骏马。

秋合飞奔向马场,庚吟见到是秋合,欢快地左右跳动,就像是在诉说自己囤积的力量无处倾泻。

“今天带你出去玩哦!”秋合笑嘻嘻的,这是他难得幸福的时光:“待会我们去麦田里面看看,好吗?”

庚吟兴奋地跺起了脚,马场的门一打开,庚吟就狂奔出去,秋合被扬起的灰尘呛了一脸,只能也跑出去,想要追上庚吟。

可惜没有追上庚吟,不过好在庚吟是一匹十分懂事的马,它会自己回去的;秋合在辉城中散步,路过一片麦田,不禁感叹真是一幅美丽画作。

他就躺在麦田里,沐浴着正午的阳光,享受着闲暇的午后。可偏偏这个时候,一阵欢呼声打破了片刻的宁静,秋合跪坐起身,从麦田中探出头来;是乡亲们围着某个人,秋合仔细盯了好一会,在人群中才认出来是自己的弟弟秋朗,他刚刚获得了骑士城赛少年组的冠军,已经半只脚踏入了骑士大赛的大门,现在正在接受他人的簇拥,父亲则是驾驭着君合,与秋朗并排行走,和周围的乡亲们有说有笑。

秋合隐隐约约听见了一句:

“看到了吗!这是我最骄傲的儿子!哈哈哈哈…!”父亲脸上满是自豪与兴奋。

秋合远远看着,心灰意冷;秋朗策马扬鞭,得意洋洋。秋朗突然停下,朝着秋合的方向露出了不知何意的微笑,奇怪的笑,秋合从里面只看出了不好的寓意……

秋合最讨厌高高在上的人,又躲进了麦田,准备好好在麦田中睡上一觉,然后忘掉那个微笑。

麦田金灿灿的,在艳阳的照耀下显得更加金黄。

直到冷风将秋合吹醒,他缓缓睁开眼睛,四周黑漆漆的,他才知道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他就这样盯着天空,繁星点点,新月皎洁。

晚上的辉城安静的很,所有人都在家里与家人共享晚餐,但似乎没有人来呼唤秋合回家去,这让他油然而生一种寂寞而孤独的心情。

“好冷…”秋合颤抖地站起身,却被石头绊倒,他又重新站了起来走出麦田。望向家的方向,屋子里灯火通明,烟囱上冒出滚滚浓烟。

一股难以诉说的感觉瞬间笼罩了秋合,如果是母亲的话一定会到处喊他的名字,叫他回家吃饭的。

这条长长的上坡是秋合回家的必经之路,这条路在晚上很黑,他跌跌撞撞地朝着家走去。在晚上醒来或多或少会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秋合也不例外。

月光照在他的身上,这是唯一可以照亮回家路上的光。

秋合终于走到了家门前,周围的黑暗使他迫不及待想要回家,刚想敲门,却听见了屋子里面父亲与秋朗的声音。

秋合贴在门上,偷偷听着他们的对话。

家里传来饭菜的香味,一阵碗筷的碰撞声、父子的谈话声……柔和的灯光将家里的温馨展现的淋漓尽致,但秋合却在冷风中与月亮作伴。

“父亲,哥哥不回家吃饭吗?母亲经常叮嘱他吃晚饭呢”是秋朗的声音,他故意将声音拉长:“父亲,我们不出去找找他吗?”

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一下,大概是秋良愣住了,或许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儿子。

“秋合…?谁知道呢?…不用管他”秋良的话语中带着一些沉默:“他肯定又在某个地方画他的烂画……连骑士都成为不了…还有什么资格吃饭?”

秋合在门外攥紧了拳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努力想要止住眼泪:“我…我没有…”

屋子里传来父子的笑声,实在令人反感。

“那父亲,我作为骑士,您觉得怎么样?够好了吗?”秋朗的每个字都说的十分清晰,非常刻意,就像是专门说给门外的那个人听的。

碗筷的碰撞声停了下来。

秋良听见后突然开怀大笑:“你可是我最骄傲的儿子!当然够好了!哈哈哈哈…”

“那哥哥呢?”秋朗又问道:“哥哥在您眼里怎么样?”

秋良好像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抵不过秋朗的追问,他还是吐出了那三个字:“失败者”

“你的哥哥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门外的秋合跌在地上,屋子里又响起了碗筷的碰撞声和咀嚼声,慌乱中他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借助微弱的月光仔细一看,竟然是自己的画。

画架跟画板被折断,丢弃在满是泥泞的地上;那幅未画完的画本是送给母亲的生日礼物,上面描绘着金色的麦田…但现在已经被撕成碎片;颜料也被无情打翻,与泥巴混成肮脏的颜色。

秋合知道这是谁干的,他无比绝望,捧着地上梦想的残肢泣不成声,仿佛这个家他就是多余的,小时候的秋合是那么的幸福;他不想与家人发生争执,他只想安安静静地过完一生。

恍惚间,他又想起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微笑。

为了母亲,他决定再忍忍,他不想让母亲伤心,他抱着残缺的梦想,泪水与寒冷夹杂着,他又累又饿,渐渐的,他昏了过去。

好在秋合还有一些朋友,这是他为数不多能够慰藉心灵的玩伴,他很珍惜这些朝夕相处的朋友。

第二天清晨,秋晓从靖城办完工作后回到家来,可她刚刚走上那个上坡,就看见家门口躺着一个人,她大步上前,竟是自己的儿子秋合。

“秋合!你怎么在这?!”秋晓瞪大了眼睛:“难道你在这里睡了一晚上吗?!”

秋合睡眼朦胧地看向秋晓,看清是母亲后,他再也忍不住眼泪,抱着母亲的腿嚎啕大哭起来。

秋晓将他扶进屋子,用毛巾擦拭他身上被泥巴弄脏的部分,这让秋合感受到了来自亲人的温暖。

秋合哭着将事情的经过一一告诉了母亲,越听越感到悲哀,秋晓无法想象秋朗究竟是怎样的孩子,秋良又是怎样的一位父亲…

“孩子,咱不哭”她紧紧抱住了秋合:“不要忘了,伟大的艺术家不会哭泣”

秋合猛吸了一口气,强行止住了眼泪,鼓起腮帮子点了点头;就在此时,睡到自然醒的秋朗惬意地走下楼梯,还在打着哈欠,看见了母亲与秋合,只是轻轻瞥了一眼秋合,然后离开了。

秋朗的出现夺走了秋合很多东西,乡亲们的喜爱、其他人的关心、以及曾经无限量的父爱…

那些东西对于秋合来说是那么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或许艺术生来便是错误的,艺术永远比骑士低贱吗?在其他人看来或许是的,但秋合绝对不这么认为。

那副微笑深深的烙在了秋合的内心,那是时间无法抹平的伤痕,秋合暗暗发誓:绝对要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艺术家,他要创造一个没有歧视的世界…!

不久之后,他有是那个天天在马场、麦田中睡着的男孩,他的画作被他母亲视为珍宝,就连庚吟都会看着秋合画的麦田而感到激动。

秋合的朋友们也喜欢他,不止是他的艺术天赋,还有他的性格,秋合身边从来不缺朋友。这一切都被秋朗看在眼里。

“等着吧…废物,我要让你尝尝失去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