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斯科特
办公室里光线昏暗，还漫溢着一股清冷的迷迭香味，伊娃跟着少女走了进去，虽然此刻屋里有五六个人，但伊娃还是一眼就认出自己昔日的同伴——“笑面人”斯科特。尽管已经那么多年没见，斯科特的模样却一点都没变，还是那张苍白深邃的长形马脸，一头扎成马尾状的褐色卷发，眉宇间虽然笼罩着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阴郁感，嘴角却时刻带着笑意。不一样的是他的衣着，伊娃从没见过斯科特穿得那么正经，一身考究的布莱奥尼黑色西装，系着墨蓝色的条纹领带，脚下是双油亮的尖头鳄鱼皮鞋。
“伊娃，别来无恙啊。”斯科特看向伊娃，琥珀色的双眸隐隐泛光，笑得更明显了。他没有坐在办公桌后，而是站在欧式酒柜前，一手握着酒瓶，一手端着高脚杯。房间里的其他人应该都是他最亲近的手下，虽然同样穿得西装革履，但表现得并不拘谨，有的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玩平板电脑，有的正在房间另一头打着斯诺克台球……
“别来无恙。”伊娃面无表情，谨慎环视办公室一圈。
“怎么样，我的老朋友，对我们这地方有什么评价吗？”斯科特端着斟满暗红色血液的高脚杯走过来，递到伊娃面前。
“算是开眼界了。”伊娃接过酒杯，同时注意到了烙印在斯科特手背上的骷魔党印记，一个长着对弯曲状恶魔角的黑色骷髅头。
“哈哈。”斯科特大笑着挽住伊娃胳膊，热情地把她往办公桌那边带，“我知道你这样看惯大场面的肯定瞧不上我们这破地方，说白了这地方就像座妓院，而我就是个老鸨，天天被外面那些嫖客呼来喝去赔笑脸，就差给他们跪下了，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干我们服务业这行就是什么都得逆来顺受，特别没尊严。”
“当老鸨能当得像你现在那么有派头，还有那么多手下跟着，好像也不赖。”伊娃悄然放下手里的高脚杯，然后在一张高背椅上坐下。
“你就别取笑我了伊娃，噢对了，忘了先给你介绍下我的这班兄弟，这位是杰基，我的得力助手兼司机。”斯科特指着沙发上的金发男人，男人朝伊娃颔首示意，“我身后这两位大块头是马龙和安东尼，都是我的贴身保镖，在那边打台球的是阿伯特和罗曼诺夫，平时帮我打理另外几家店的生意，做账能力一流，带你进来的就是丹蒂，我的私人秘书。”斯科特走到办公桌后，牵起一条狗绳，继续眉飞色舞，“最后我还要隆重介绍下我的宠物鲍伯，他特别害羞，总喜欢躲在桌子底下。”
伊娃本以为斯科特会牵出一条狗，结果却是一头她从没见过的怪物。这怪物就像颗裹着人皮的畸形肉瘤，不比一件行李箱大多少，表皮上布满褶皱和鼓起来的囊肿，有的地方还长出一簇簇毛发，没有手也没有脚，只能像只海豹那样在地毯上蠕动前进，可就是这样一头怪物居然还长了张人脸，这张脸的五官被拉伸得接近扁平，表情呆滞又透着委屈，任谁看见都会觉得毛骨悚然。
“现在又到了鲍伯的晚饭时间了。”斯科特拉着狗绳把怪物往墙角拽，接着把酒瓶里的血液倒进地上的陶瓷狗盆。怪物随即艰难地俯下脑袋，呼哧呼哧地喝着盆里的血液，就像条口渴的狗，脑袋上的囊肿随着进食动作在一胀一缩。
“我的宠物是不是很可爱？”斯科特看向伊娃，脸上的笑容逐渐透出那种伊娃曾经非常熟悉的邪恶感，“鲍伯在成为我的宠物之前也喜欢打斯诺克，还参加过几次职业赛，但现在只能放弃这个爱好了，不过没关系，他还是可以跟我们一起看看斯诺克的比赛直播，今晚就有场大师赛，没记错的话再过半小时就开始。”
“那么多年没见，你果然更变态了。”伊娃瞟了眼还在进食的鲍伯，虽然还是一脸波澜不惊，但胸口却翻腾着不适感，心想这个鲍伯应该原本也是斯科特的手下，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弥天大错，居然被改造成这副模样来供斯科特取乐。
“过奖了，毕竟长夜漫漫，总要找点事情消遣呀。”斯科特坐回到办公椅上，一手解着领带一手打着响指问，“你不是说有事想找我帮忙吗？还一定要当面跟我说，那我们现在就开门见山吧，到底是什么事，居然连你这大名鼎鼎的毒蜘蛛都搞不定。”
“我想私下跟你说。”伊娃稍稍往前探身，“就我跟你。”
“用不着那么见外，现在这间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是信得过的，包括我的宠物鲍伯。”斯科特抬臂向后一躺，把十指交叉枕在自己后脑勺下。
两人的肢体动作透露出微妙的攻防。
犹豫几秒后，伊娃抿了抿嘴，说：“那我就直说了，我需要人手，来帮我找件东西。”
“什么东西？”
“钥匙。”
“钥匙？是车钥匙还是保险柜钥匙？”斯科特笑笑。
“万能钥匙。”伊娃直视着斯科特双眼，一字一顿，“是一件神器。”
“神器？”斯科特眉头一皱。
接下来的几分钟，伊娃将关于钥匙的一切向斯科特和盘托出，包括最开始是洛维卡血族把夺取钥匙的任务委托给她，她还找了卡洛特一起去尤卡坦半岛执行这个任务，屠杀了光逝组织麾下的整支调查队，而在高速列车上她又遭遇到两拨来抢钥匙的人马，以及后来她如何从驱魔者手中死里逃生，并且在无名区感应到钥匙的踪迹……
斯科特听完后沉默良久，凝视着天花板，然后微笑着晃了晃脑袋：“伊娃，想不到那么多年没见，你讲故事的水平也提高了不少。”
“你不相信我？”
“一把能开启一切封印的万能钥匙，传说中的神器……嗯，确实很有吸引力。”斯科特摸着下巴，“怎么说呢，也不是不信，更多是感到意外吧，其实最近我也收到了点风声，说光逝组织找到了件不得了的宝贝，但很快又被人抢走了，真没想到原来是你干的。”
“既然你信了，那你到底帮不帮我？”
“你刚才说有两伙人在列车上跟你抢钥匙，都是吸血鬼，实力也比你强一大截，可他们抢到钥匙后又把钥匙弄丢了，就丢在那个叫什么无名区的贫民窟里，这未免也太蹊跷了吧，完全不像是高手会犯的错误。”
“我也知道很蹊跷，我被抢走钥匙后就丧失意识了，所以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一概不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到驱魔者手里，可我逃出来后确实在无名区感应到了钥匙，而且我在那地方待了一天都能感觉到，绝对错不了，只是我没办法确定位置。”伊娃回答，“他们是高手不假，可有时越是高手，越容易犯低级错误。”
“如果那件神器真的丢在无名区，你又能感应到，只是因为感应联系太弱，你确定不了具体位置，可我怎么觉得这没啥大不了的，只要你愿意慢慢找，总能找到的，为什么一定要找人帮忙呢？别怪我没提醒你，帮手没挑对，那可是有很大风险的。”
“所以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你们骷魔党人才济济，肯定有感应能力特别强的，说不定还有比‘老鼠’更厉害的追踪者。”伊娃从椅子站起身，朝办公桌走过去，“我一个人慢慢找哪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夜长梦多的道理你又不是不懂。”
“老鼠”拉瓦契是伊娃在奇美拉兵团时期的另一个同伴，伊娃偶尔还会想起他，虽然他在兵团里就像一个不讨好的小丑，长得贼眉鼠眼又佝偻矮小，还喜欢讲冷笑话，可他的感应能力绝对一流，只是再出色的感应能力最终也没能让他逃脱血盟会的猎杀。
“伊娃，你一开始跑去找卡洛特帮你抢钥匙，我完全能理解，毕竟他一直都是我们之中最傻也最讲义气的那个，可你现在跑来找我帮忙，我就不是很能理解了。”斯科特说着露出了苍凉而黯然的笑容，“我很有自知之明的，以前你们就不觉得我这人有多靠谱，现在我又加入了骷魔党，找我帮忙真的算明智之举吗？凭你的人脉网，你能找到我，就说明你本可以找到更合适的帮手，所以为什么是我呢？再说了，我要是帮了你又有什么好处？我现在可是个生意人，只干划算的买卖。”
“我会来找你，是因为我知道我们本质上是一类人。”伊娃弯下腰，把双手都摁在办公桌上，语调也陡然加重，“你并像表面上那么冷漠，你一样很重感情，在兵团时你救过我，你也救过其他人。”
“这感情牌打得就有点矫情了，那些都不过是举手之劳，日行一善罢了。”斯科特语气慵懒地否认道，可伊娃还是从他的眼眸里捕捉到一丝动摇。
“那你听清楚了，其实现在不是你帮我找钥匙，而是我帮你找钥匙，只要找到钥匙，你就可以把它献给你老大，助你在骷魔党平步青云。”伊娃说，“这买卖够划算了吧，难不成你还想继续在这里当老鸨吗？”
“献给我老大？我没听错吧？”斯科特一脸故作的惊讶。
“我话还没说完，同时你要把我引荐给你老大，让我跟你一样，加入骷魔党。”
“呵，伊娃你这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了，你要是真的想加入我们骷魔党，我给你引荐就行了，用不着拿一件神器当敲门砖，这会把我老大吓坏的。”
“一件神器就能把你老大吓坏？那你们骷魔党的胃口也太小了。”
“可是委托你的不是洛维卡血族的权贵吗？”
“我不信任他们，所以我改变主意了。”
“你该不会是盘算着等我帮你找到钥匙后，再反将我一军吧？毕竟你也不是没有这能耐，你的能力一直都把我克得死死的，跟你合作我的风险也不小。”
“这你就想多了。”伊娃面不改色，“我今晚跟你说的每句话都是真话，我找你合作就是为了加入骷魔党，你要是怕我，我现在就可以走。”
斯科特又沉吟片刻，然后举起右手幽幽地说：“你刚刚问我骷魔党里有没有比‘老鼠’更厉害的追踪者，很遗憾没有，不过……我有跟‘老鼠’一样厉害的。”
话音刚落，斯科特的右手就瞬间异化成一条猩红色肉藤，粗壮如蟒蛇，并迅速膨胀延伸到伊娃面前。伊娃脸上掠过一抹惊恐，下意识地后退两步。不过就在下一秒，她看见了更让自己错愕的画面——在肉藤表面浮现出了一张人脸，这张脸徐徐睁开眼睛，用尖细的声音说：“伊娃，想听个笑话吗？”
这张脸……正是“老鼠”拉瓦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