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们好，很高兴见到你们。我的名字叫姜仁浩。

行政室长离开后，他用生疏的手语慢慢地说话，昨天在学校初次见面就逃走的饼干女孩也在场。看到他比着生疏的手语，孩子们白色面具般的面孔逐渐有了表情。好的开始。他心想孩子果然就是孩子，心情稍微放松了一点，在黑板上写下一首诗。

黑暗之中三根火柴点了火

第一根火柴为了看看你的脸

第二根火柴为了看看你的眼睛

最后一根火柴为了看看你的嘴巴

在彻底的黑暗中

将你拥在怀中

记住所有事

——雅克·普莱维尔[1]《夜晚的巴黎》

他从准备好的火柴盒中取出三根火柴，一根根地点燃后再用手语吟诗。他用手指着学生的脸、眼睛和嘴巴，面无表情的孩子们突然像不透明的玻璃清洗过后，逐渐变得澄净，仿佛电影画面从黑白转为彩色，孩子们的气色都红润了起来。自己准备的这个小表演，似乎缩短了学生跟自己的距离，有种可以和学生融洽相处的感觉。早上开始的不祥预感稍微退去了。他观察刚刚趴在桌上哭泣的少年，少年的瞳孔像沼泽般深邃。姜仁浩朝着少年微笑，少年依然以黑色的瞳孔回望着他，并用令人迷惑的手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缓慢的手语逐步加快，少年的口中发出呜嗯呜嗯的高分贝声音。少年苍白的脸色转红，表情变得非常急切。然而以他贫乏的手语知识，除了急切之外什么都无法理解。他露出抱歉的表情，少年才意识到他不懂自己的语言，快速移动的手停顿在半空中。少年的瞳孔中短暂升起的希望，似乎停驻在沼泽内。姜仁浩不知不觉走过去，将手帕递给满脸泪水、脸庞消瘦的少年。少年低垂着头一动也不动。他帮少年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少年透过满溢的泪水，凝视着他。然而黑色沼泽内停泊的希望并未再次出现。

姜仁浩走到讲台上，面对着黑板站立，他意外地感觉到，孩子们在自己背后用手语此起彼伏地交谈，这也是一种听。他在黑板上写下：

很抱歉。手语现在还很生疏，但我答应你们，在寒假之前会用熟练的手语交谈。

他转过头去面对学生，一名女学生拿出一张白纸。上面写着斗大的字：昨天他的弟弟死了。

女生的脸上露出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正确的恐惧。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另一名男生又举起一张纸：我们知道是谁杀了他。

注释

[1]20世纪法国著名诗人、电影编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