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纵观四百年来层出不穷的莎士比亚传记,可以发现,莎士比亚传记研究已成为一门独立的学问,但理论尚未明晰。
第一,学院派相信莎士比亚是斯特拉特福镇人,未及中学毕业就辍学,后来出现在伦敦,成了剧作者、客串演员、导演、剧团合伙人与股东、戏业经营者、诗人。他一夜走红,引来嫉妒,才有了格林臭名昭著但也传世至今的“乌鸦之说”。
一方面,人们从基本的历史事实中寻找莎士比亚艺术传世的轨迹。比如,1957年英国出版的F. E.哈利迪的《莎士比亚崇拜》(F. E.Halliday,The Cult of Shakespeare),就对加里克拜莎的狂热行为进行了犹如古希腊神话仪式般的描述。
另一方面,人们根据拥有的文献资料“事实”进行梳理,搭建框架,塑造莎士比亚的传记形象。这当中作为典型代表的有萨缪尔·舍恩鲍姆的《莎士比亚考传》。该书做成了与神圣、豪华的“第一对开本”一样的规模和尺寸,如此显示它的神圣性、严肃性与权威性,同时便于插入一些原始资料的影印件。两年以后,可能是为了一般读者的方便和需要,做了一些调整,缩小了尺寸,变成了最方便的大三十二开,并去掉了那些一般读者可能认为不重要的资料影印件。即便如此,它的对开本尺寸的原本和节略简明本(William Shakespeare,A Compact Documentary Life,1977),都称得上严肃研究者必备的传记。其他传记也有质量不错的,但也有不以传记形式示人的。这是第二类“以事实为依据”并可稽考的传记。
还有一部分人,则津津乐道关于莎士比亚的奇闻逸事。关于莎士比亚生平扑朔迷离的想象,和人们认识到的他本人的一切情况一样神奇。这种神奇表现在留下的关于他的资料清清楚楚、铁证如山,如他的签名、他受洗礼的记录、他结婚的记录、他的遗嘱,等等。不清楚的却云遮雾罩,不甚了了。关于莎士比亚的那些无法考证的“文献”,犹如神话与传说一样不胫而走。最有名的包括:偷猎露西庄园,败露后占诗讽刺;被戏迷约请,行鸾凤之事;桂冠诗人威廉·戴夫南特爵士(Sir William Davenant,1606—1668)几分酩酊则口呼“莎士比亚是我的爸爸”之类的故事;还有和本·琼森吵架——对方说莎士比亚是个笨家伙,写出戏来不合情理,刚才还在宫院墙内,一会儿就飞身海外;另外就是在美人鱼酒店瞎混,与南安普顿伯爵的龙阳私情,以及与一位至今考证无据的黑肤女郎的绯闻;等等。
第二,不少猎奇者不相信有莎士比亚这个人,或者认为这些莎士比亚作品的写作者只是一个替身,这个替身还可能是一个团体、一群人。总之,他不是斯特拉特福镇那位“略通拉丁语,不识希腊文”的威廉·莎士比亚。这种人被称为“倒莎派”(Anti-Stratfordians)。
不管怎么说,莎士比亚最终是衣锦还乡了,时间是1610年,他购置房产,买了镇上第二大的“新房子”(New Place)。他离世的时候,被葬在三一教堂,塑了雕像,为了他听起来并不神圣的遗骸不被挪动,不受侵扰,还刻了几行不太友好的诗。如今,伯明翰大学在莎士比亚的故乡建立了莎士比亚研究院,还另修建了一座博物馆,称其为“莎士比亚出生地托管委员会”。正如莎士比亚在《威尼斯商人》第二幕第七场里说的:“从地球的四角他们迢迢而来,来亲吻这座圣所,这位尘世的活生生的仙真。”他就是这个“仙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