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数学（上）

富家子弟充入官府基层做吏员并不是最优选项，毕竟只有背叛阶级的个人，没有背叛阶级的阶级。

富家子弟与普通百姓天生就隔着一层鸿沟，想让他们体会百姓的疾苦，他们根本无法想象，不然也不会出现那句‘何不食肉糜’的笑话。

司马衷真的低能吗？莫须有吧！

若是司马衷生在黔首百姓家中，还能说出这句话吗？

基层官吏看似不起眼，却上承国家的大政方针，下安百姓民心，若是一群‘何不食肉糜’之辈占据了整个基层，大明的新政还不如没有。

马喆并未就如何筛选基层官吏做声，这是大明自己的事，他这个外人，充其量算是合作者不该多嘴。

朱棣看向夏原吉，夏原吉也看向朱棣道：“陛下，看似筛选基层小吏的条件并不高，不需要熟读《诗书》，也不需要会写诗词。

看似随便找一个能写汇算之人，就能胜任，偏偏就这个能写汇算，就挡住了大半之人，更别说朝廷需要的小吏何止千万。

因此从民间筛选并不合适，眼下只有一个地方有这么多合适之人，并且还对陛下忠心耿耿。”

“在哪里？朕怎么不知道。”朱棣有些讶异地问道。

“陛下，就是您的靖难大军。”

“朕的军队如何能做小吏，他们最擅长的是拿刀子杀人，可不擅长拿笔写字算数。”

“陛下，士卒不可能一直在军队中服役，老兵超过一定年龄其战力一定不如年轻的士卒，陛下可想过这些老兵离开军队去哪里吗？

他们从不到弱冠的年龄就在军伍之中，除了打仗的本事，其他什么都不会。若是任由其回乡自生自灭，不但会对地方的治安造成影响，还有可能落草为寇，为祸一方。

因此这些老卒需要一个稳定的差事，稳住老卒之心。小吏是老卒退役之后的不二选择。

尤其是捕快衙役这样与军队职能有些相似的捕盗抓贼的差事，现在最难的不是安置这些老卒，而是老卒大都不识字。

想要胜任小吏的差事，起码要能写会算，能看得懂公文，能够将朝廷下达的诏令，地方长官发布的告示准确无误地传达到百姓耳中。

想要使用老卒，就必须先教会老卒识字，想让老卒学会识字，能写会算谈何容易。”

朱棣也是长叹一声，想起了自己少年读书时候被大儒宋濂打手板的情景，现在想起手心还隐隐作痛。

那老先生是真认真，也真严厉，有时候连父皇的面子都不给。

从少年时开始学习，识字读书都那么难，更别说心性已定，早已过了读书年纪的老卒，太难了。

“夏爱卿之愁又何尝不是朕之愁，读书实在是太难了，一想到读书朕就想起年少时被宋先生打手板之痛，朝廷总不能也让老卒十年寒窗苦读吧。”

马喆轻笑一声道：“陛下与夏大人走入了一个误区，能写会算与读书人的读书是两回事，想要培养士卒能写会算其实并不难。

难的是改掉大明如今公文晦涩难懂的弊病，写公文不是写文章，写的那么华丽有什么用，公文最重要的职能是传达出准确的信息。

写的晦涩难懂，老百姓怎么能听得懂，士卒又怎么能学的会。因此公文一定要写的直白明了，只要读一遍贩夫走卒都能听懂其中的意思。

若是公文都能写的直白明了，也就不用要求小吏必须能读懂晦涩难懂的文章，只要教会士卒认识一两千个常用字，会写一千字个左右的常用字，完全能满足日常需要。

日常计算则更加简单，只要让士卒背会九九乘法表，再辅以从白衣大食那边传过来的数码子（阿拉伯数字是印度人发明，随着佛教传教者在南北朝时期传入中国，不过中国的统治者并没有意识到这些数字的数学意义，读书人更注重儒学，儒学能够当官，学数术之学充其量能在国子监当个教授杂学的博士。

就算到了明清，中国学者大量翻译西方著作，在遇到阿拉伯数字的时候也依然是依照习惯翻译成中文数字。直到晚清西学东渐，开始大量学习西方科学的时候才正式引入阿拉伯数字，逐渐普及。），就能轻松学会基本的计算。

学会基本的计算，足以满足小吏日常的计算需要。”

夏原吉一脸怀疑地问道：“马先生说的是天竺传过来的数码子吗？”

马喆点点头道：“不错，那些大食的胡商在计算的时候都使用这种非常便捷的数码子，唯一的缺点是计算结果容易被篡改。

因此在计算出结果之后，还要以大食文字再书写一遍结果，我兴化引入这种数码后，也遵照了这种方式，在计算结果后，以汉字大写数字再书写一遍。

比如陛下向兴化借贷二百万两，用数码子书写就是‘2000000两’，再用汉字在下面书写‘贰佰萬两’。”

说着马喆要来一张白纸，从怀里摸出一支炭笔，在纸上为朱棣与夏原吉演示两种不同的写法。

朱棣老脸一红，心中暗骂马喆不当人子，不就是向你借了二百万两吗，用得着拿这事说事，等朕手头宽裕了，非拿钱砸死你。

夏原吉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他是认识这些洋码子的，大明的一些钻研数术之人大多都见过这些洋码子，可是却从来没有人想过利用这些洋码子进行计算。

随着马喆在白纸上分别写了四道加减乘除的计算题，并且用新的计算方式将这几道计算题计算出来，速度之快让夏原吉瞠目结舌。

这几道计算题除了数字大一些之外，并不难以计算，若是用传统的计算方式，需要的时间要多一些，而新的计算方式，结合了九九乘法表，简直就是为计算量身打造。

夏原吉在马喆的指导下很快就掌握了基本运算方法，对于一个在户部浸淫多年的财税专家，在掌握了技巧之后，很快便学会了这种新的计算方法，甚至还学会了四则运算，以及小数、分数的表达和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