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官营制度
宋朝的后宫与明清不同,低阶嫔妃居住的地方不能称之为宫,只能称之为阁。顺带的影响到妃嫔的自称,也没有明清的“本宫”称呼,一般自称“臣妾”或者“奴家”。
芙蓉阁用现代眼光看,就是一栋两层带阁楼的小院子,谢道清此时正坐在窗前托着下巴走神,旁边书桌字帖上那未干的墨迹,表明她之前正在练字。
另一边丫鬟小月泡着茶水,她看见谢道清这副模样,忍不住打趣道:“姐姐,你早上就嘟囔着要好好练字,结果一上午就快过去,一副字帖都还没有写完。”
“另外我发现你最近这几日,总时不时坐在窗台前发呆,莫非是在想着官家?”
小月的话语,让谢道清脸颊浮现一抹羞红,她赶忙否认道:“死丫头你在胡说什么,我明明就是欣赏窗外的风景。”
“可现在已经入冬,窗外树木凋零,哪有什么风景可言?”
“我看呀,你就是在思念情郎。”
见到小月点破自己心事越说越过分,谢道清秉持着说不过就动手的态度,起身扑过去挠起了痒痒。
一边嬉闹还一边警告道:“让你喜欢胡说,看你以后还说不说!”
小月被挠的咯咯直笑,赶忙求饶道:“姐姐我知道错啦,再也不说官家是你的情郎了。”
就在两人嬉笑打闹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口方向传来一声轻咳。
回头一看,官家不知何时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四目相对,谢道清整个人都愣住了,她回想着刚才丫鬟小月的话语,要是被官家给听到的话,那自己恐怕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怎么,我来的不是时候吗?”
望着谢道清不知所措的模样,赵昀笑着调侃了一句。
这声话语让谢道清反应过来,她赶忙站直身子恭敬行礼道:“奴家见过官家。”
“奴婢见过官家。”
小月也是紧跟着行礼了一声,不过她的脸上却充斥着一股紧张乃至于害怕。
毕竟出言调侃皇帝,还好巧不巧的大概率被皇帝给亲耳听见,要是遇到一个“暴君”的话,将会遭受到严厉的处罚,甚至是小命不保。
就在小月内心忐忑不已的时候,赵昀却面带笑容的走了过来,虚抬一手回道:“免礼。”
神态言语中,仿佛丝毫没有把刚才的调侃给当回事,这一刻小月总算是有些理解了,为何姐姐总说官家是个好人,看起来人确实蛮好的。
赵昀也是第一次来到这芙蓉阁,确切点来说这是他第一次来到皇城的后寝区,不由带着好奇目光打量着屋内的陈设,很快便看到桌上那张未练完的字帖。
“道清,这你写的吗?”
“回禀官家,是……是奴家所写。”
谢道清临摹的字帖是书圣王羲之的《兰亭序》,赵昀的书法造诣不高,却能看出来字迹娟秀轻盈,笔锋流畅细腻。
只能说不愧是宰辅之后,哪怕庶支遇上家道中落,书香世家的底蕴依旧摆在那里,这手字寻常女子肯定写不出来。
望着书桌上的《兰亭序》摹本,再看着谢道清因为害羞而面若桃花的神情,让赵昀想起来几句歌词忍不住喃喃念道。
“兰亭临帖,行书如行云流水。”
“夕阳余晖,如你的娇羞似醉。”
“摹本易写,而墨香不退与你共留余味。”
“一行朱砂,到底圈了谁?”
这是后世周董《兰亭序》里面的歌词,其中意境仿佛就是此时此景的真实写照。
跨越千年,赵昀没想到自己能从另一个角度感同身受。
“官家,这是词牌吗?”
对于赵昀默念道的几句话,谢道清有些疑惑。
看来起官家像是来了兴致吟诗作赋,可问题格式、对仗、韵脚等等,谢道清发现好像又对不上哪个词牌,莫非官家自创的?
“不是,有感而发。”
赵昀摆了摆手,然后扯开话题道:“道清,你会下棋吗?”
“会呀,爹爹在世时曾教导过奴家。”
“那我们下几盘棋吧。”
听到官家这句话,站在一旁的小月立马拿来棋盘摆好,并且端上来之前正在泡的香茗。
赵昀在现代曾学过一段时间围棋,但奈何天赋有限就只能当个爱好者。今日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就与谢道清下几盘棋放松一下心境,顺带赢个几盘满足下虚荣心。
可是当几手棋子落下之后,赵昀就察觉情况有些不对劲,谢道清一个小丫头片子,棋力怎么会这么深,能明显感觉到两人完全不在一个段位上。
真是大意了啊!
眼看着自己将要被爆杀,谢道清那边也没有放水的意思,赵昀只能装模作样的端起一旁茶水细品,然后脑海中想着怎么才能暗示小丫头学会人情世故……
“官家,你怎么还不走棋呀?”
谢道清看着赵昀端起茶水品半天不落子,不明所以于是开口询问了一句。
“咳咳……”
赵昀听到后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然后顺势放下手中茶杯又在屋内打量了起来,看能不能找个事物岔开话题。
就在这时,他看到屋内角落摆放着一台织布机,脑海中瞬间就萌生出一丝想法,便指着问道:“道清,你还会织布吗?”
“会,江南女子几乎人人都会织布。”
南宋由于国土面积大幅度缩小,再加上与金国的连年交战导致淮河流域沃土荒废,以至于很多农民从种植业转移到了手工业上面,其中以纺织业最为盛行。
男耕女织也是在这个时代,正式成为了主流的代名词。
“道清,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曾说过入宫不怕粗使唤,就是各种宫廷礼仪心累对吗?”
“嗯。”
谢道清点了点头,她不知道官家为什么又突然提及这点。
难道说是之前与小月嬉戏打闹太过放纵,特意点醒自己一下吗?
“宫中确实有着太多的规矩,就连我很多时候都觉得这里是一座囚笼。”
“道清,既然你对织布很熟悉,要不去掌管临安的绫锦院如何?”
宋朝之所以给后世留下一个“富庶”的印象,不像明朝后期那样皇帝就差没摆个碗出来讨钱。除了商业较为发达提供了更多的税收外,其实究其根本原因在于朝廷专营制度。
或者换一个后世更为熟悉的词语,就叫做国家垄断。
宋朝对盐、茶、酒、香料等一系列民生必需品或者高利润商品,采取国家专营制度。通过招标承包跟特许经营的方式,再转包给民间去进行经营,从而保证大头利润掌控在政府手中。
并且宋朝国家资本介入的范围,不仅仅局限于专营,哪怕有些放开民间经营的产业,同样有着官方开设的机构。
比如说在纺织业这块,民间是允许自由买卖的。可南宋少监府依然设置了绫锦院、染院、裁造院和文绣院等等官方机构,来涉足纺织品的制作跟交易。
小农经济下的民间家庭作坊,是很难跟官方机构进行竞争,这就形成了宋朝“国富”的现状。
但“国富”并不等于“民强”,集中于皇帝跟官僚阶层的财富,并不能分发到普通庶民的手中,该过苦日子还得过苦日子。
另外官方机构的大量介入,还带来了冗官跟效率极其低下的弊端,就好比赵昀想要谢道清接管的临安绫锦院,里面工作的纺织“工人”居然是厢兵役卒!
如果说禁军是宋朝的职业军人,厢军大概可以理解为民兵,宋太祖赵匡胤创造这套制度的初衷,是为了安置灾民跟社会不稳定分子,说白了就是消灭农民起义的潜在力量。
为了不白养这群人,就让他们取代老百姓承担一些劳役任务。
换而言之,绫锦院里面的织造工作,对于厢兵就是一种变相的服徭役,这能有工作积极性才怪,当然是怎么混日子怎么来。
如果是服徭役都还好说,哪怕效率低点至少是在为国家做事。但如今很多地方厢军,已经成为各级官员或者利益集团的私役,一方面吃着空饷,另外一方面还要“为奴为婢”。
赵昀期望改变宋朝冗官冗兵的现状,目前情况下想要大规模革退官员肯定不现实,那相当于跟整个士大夫阶层为敌。
冗兵也不可能从禁军跟地方边军直接下手,没有掌控足够的兵权情况下,很容易激起将门兵变。
那么最薄弱的一环,自然就是腐朽的厢军系统。
裁撤冗余的厢军不仅能大幅度减轻财政压力,还能解放生产力。
要知道厢军同样是成年男子,与其放在腐朽的系统中被吸血或者混日子,还不如让他们自食其力去创造价值。
除此之外,赵昀让谢道清去掌管绫锦院,就是打算在官方层面大规模招收女工。让更多女人参与到社会分工中,并且由家庭作坊改为大规模雇佣制,从而催发资本主义的萌芽。
华夏历史上有数次资本主义萌芽,可到最后全都被打断进程,败在了王朝三百年宿命的轮回中。
宋朝是往后千年最为开放跟包容的封建王朝,相对而言做出改变也最容易。赵昀既然没有选择做一个只管自己奢靡享受,不管死后洪水滔天的帝王。
那么他就会尽自己所能,去打破华夏王朝三百年轮回的历史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