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群弟子筵前试艺
丁朝威重新吩咐道:“振武,你就先练一趟拳吧。”袁振武领诺道:“是!”再向筵前一揖到地,想好了几句客气话,赔笑说道:“弟子袁振武蒙恩师不弃,收归门下,名列第二个门徒。弟子虽然名列第二,可是大师兄早不在门内了;现在恩师门下,就属弟子居长。可惜弟子年空痴长,于本门武术毫无心得,练出来恐怕给师门丢丑。既奉师命,不敢不前;弟子练的有对不对的地方,还求诸位老前辈指点。弟子放肆了!”又复一躬,登时亮开太极拳的起式,往下一杀,露出一手“揽雀尾”。拳式既起,但见他一招跟一招,一式跟一式,逐段走开。果然名师门下,不同凡品!演到第十一式“如封似闭”、第十二式“抱虎归山”最难练的这两招,腕、胯、肘、膝、肩,处处见功夫,招招很严密。才一开招,还看不出什么特色;直到这拳势走开,身手起落,吞吐撒放,英华内敛,精气神自内贯达四梢。掌风发出后,力厚劲猛,进退疾徐,无不如意。在座诸武师停杯不饮,注目谛观;看到精彩处,多半离了座位。
袁振武直练到第三十四式、第三十五式“退步跨虎”和“转脚摆莲”,这两手更见精熟。众宾不禁喝彩道:“好!”当下一套太极拳从头到尾,练到“弯弓射虎”末一招;袁振武一个收式,仍还到“无极含一炁”原式上。气不涌,神不浮,徐徐走到宾筵之前,向上深深一揖,口称:“弟子献丑,前辈指教!”意度安闲,如行所无事。
兖州府铁铃镖乐公韬、五龙山老拳师铁掌钮禄,一把拉住了袁振武,将大拇指一竖,笑嚷道:“高!”回头对丁朝威说道:“老哥哥,你瞧,多难练的功夫,难为你怎么教来!名师手下无弱徒,凭袁老弟这几手,足能给你支撑门户了。”乐公韬却又回脸来,向袁振武说道:“老弟,你就好好的下功夫,将来成名露脸稳拿没跑。二十年后,山左太极拳名家,一准是你的了,保管成就在俺们以上。”钮禄又特对大竿子于隆说道:“臭于,你说是不是?长江后浪催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咱爷们算是顶到这里啦,往后只有多长抬头纹了,尽瞧着这班娃娃们称雄逐霸了。”大竿子于隆嘻嘻的直笑,说道:“钮老五,你又倚老卖老了。袁老弟的功夫实在不坏,一招一式都很到家。”
座上客人盛夸袁振武的拳技,老武师丁朝威拈须微笑,一时无言。小弟兄们胡振业和萧振杰,在场隅低声悄话。丁云秀姑娘独立在一边,忽有所思,走过来,到三师兄俞振纲面前,眼望着五师兄胡振业,说道:“你们讲究什么?一拳、二剑、三镖,二师兄眨眼这就练完,回头就该轮着三师兄、五师兄你了;你们还不换衣裳,拿兵刃去嘛?”胡振业道:“哦!可不是!三师兄你还不打裹腿,换鞋去?”俞振纲应了一声,轻轻说道:“师妹,你不练吗?”丁云秀道:“我练?这有我的什么事?我告诉你,三师哥,回头你聚精会神的好好练吧!还有五师哥,你们也争点气,别那么懈懈怠怠的……”往场中瞥了一眼,不再往下说了;改口道:“我一准不练;三师哥,我可是告诉你了。”俞振纲迟疑道:“但是师妹……”丁云秀嗔道:“我不练吗!……你们瞧,袁二师兄这就要练剑了,你们也瞧着点。”众弟子一齐住口,忙看着袁振武。
袁振武得了全场的好评,精神越旺;笑嘻嘻的复向座客一揖,道:“弟子末学晚进,粗拳笨脚,老师父们过于抬爱了。弟子对于恩师所授技业,不敢不努力精修;只是限于天资,实在百不得一。现在弟子再把太极剑练几手,一发的求老前辈指教。”说罢一回头,萧振杰两眼直勾勾的正听师妹丁云秀和三师兄、五师兄说话,却忘了送上剑去。袁振武点手叫了一声,萧振杰慌忙紧行数步,把袁振武常用的那把青钢剑,双手连鞘递了过去。袁振武看了他一眼,伸手拔剑,低声说:“你心里惦记着什么?”萧振杰脸一红,慌忙接过剑鞘,退了下来。
袁振武亮剑在手,重走到场子当中;站好方位,剑交左手,右手往剑柄上一搭,向阖座宾客一举手,说了声:“弟子献丑!”倏然右手骈伸食指、中指,将拇指、无名指、小指一扣,紧贴掌心,掐了个剑诀,向前进三步。左手倒提剑柄,右手剑诀往前一圈,立刻把剑换交右手,剑尖外吐,往前面一指;左手却掐剑诀,一领剑锋,立刻展开了奇门十三剑的招数。剑走轻灵,“金针度线”,剑锋递出去,如龙飞蛇舞,如电掣星驰。
这趟剑本是太极门顶门户的功夫,袁振武精心苦练,深得奥秘,比他的太极拳格外出色。剑势走开去,夭娇如龙游,奔腾似浪翻,封闭吞吐,进退起落,无不如法;“点、崩、截、挑、刺、扎”,六字诀一一精到。袁振武躯干魁梧,却是身法轻快,剑术纯熟,身剑合一;一招一式走起来,如狸,如猿,如轻絮一团;速小绵软巧,色色惊人。在座武师,济南徐勇以三才剑出名,东昌府吕氏双杰吕铭、吕铸,也深通剑技。一见袁振武这套太极奇门十三剑,果然招数变化神奇不测,确比三才剑高妙。徐勇不禁首先喝彩,吕氏双杰也指指点点,讲究起来。
转眼间,袁振武把六十四手太极剑,练到第九手“大鹏展翅”、第十二式“丹凤朝阳”、第十四式“寒鸡拜佛”、第二十四式“恨鸦来迟”。这几手最为难练,袁振武却能操纵自如,身法手法,于迅疾中见稳练,于沉雄中见轻捷;果然是“得过名师授,下过苦功夫”。曹州镖客崔起凤、泰安五行拳韩志武、青州翟云鹏、五龙山铁掌钮禄,异口同音,赞不绝口。就是师祖左氏双侠左世恭、左世俭,这两位老头儿也绰着白须,含笑夸奖。那一边小弟兄们,五师弟胡振业、六师弟马振伦、七师弟谢振宗、八师弟冯振国、九师弟萧振杰,也在啧啧哝哝,称说哪一招巧,哪一招妙。三师弟俞振纲一双眼也瞧着二师兄的剑光身影,上下乱转。忽然丁云秀姑娘说道:“三师哥,看呆了吗?你瞧二师兄比你怎么样?”俞振纲恍然若悟的说:“还是二师兄,若只论剑,实在比我们都强。”丁云秀微微一抿嘴,笑道:“一个人不要自暴自弃!你留点神吧,你看他末几路。”
当下,袁振武如骇电惊涛似的,剑势越走越快。练武场中泛起一团剑影,倏高倏低,倏左倏右;六十四太极奇门十三剑,一招也不落,从头到尾演完。袁振武骤然收式,把剑仍交左手,归返原式;赶紧的一正身,向宾筵施礼道:“前辈指教!”又一点手,小师弟萧振杰慌忙上前,接剑归鞘,退回一旁。登时罩棚之下,宾筵之前,噼噼啪啪起了一阵掌声。
一拳、二剑、三钱镖,丁门三绝技,袁振武练了两种,博得满堂的彩声;现在该练第三种绝技了。袁振武走了过来,走了过去,稍稍的活动筋脉;转到丁武师面前道:“师父,这里地方窄,人又多;现在就打镖呢,还是等一等?”丁朝威未及还言,众宾客齐声怂恿道:“袁老弟,你就打吧,我们给你腾地方。你有十来丈地方,足够用的了吧?”
来宾纷纷起动,亮出一片广场。小师弟萧振杰,先意承志,把袁振武常用的镖挡子搬了过来。这个镖挡子与寻常箭靶子大致无异;一块寸半厚的木板,高有五尺,略如人身,宽才一尺五寸。上画三个红光子,也就是三寸的直径,茶碗口那么大;板子上打得一点一痕的,尽是些钱镖袖箭的眼子。萧振杰督促着众人,把这镖挡子立在广场南头。
老武师丁朝威眉峰一蹙道:“怎么搬这个来,那打穴图呢?”袁振武忙过来说道:“师父,我就用这个吧。”丁朝威拿眼看了看袁振武,不禁说道:“你打这个么?”袁振武赔笑说道:“弟子不打这个圆光子,我可以另画圆点。”丁朝威道:“你不用打穴图么?”袁振武低眉无言,忽然抬头笑了笑,悄声道:“大庭广众中,弟子怕……回头你瞧瞧,我先打这个。”说时,扭头看了看四面。丁武师唇吻微动,不再说什么了。
袁振武急忙到罩棚北厅廊下,从众兵器架上,摘下那个皮囊;从囊中掏出十二枚康熙官厂铸造,加大的青铜钱;这钱磨得铮亮。又取了一块土粉子,急急地走到镖挡子前面。手捏白粉子,由木板左上角起,一连斜画了铜钱大小,半寸直径的三个小粉圈。每个粉圈中点上一点,三圈相隔五寸。从第四个粉圈起,又由右往左下,斜画下来;也是三个粉圈,也相隔五寸。反复转折,四层共画了十二个粉圈。画完,把土粉子扔在地上;袁振武轩眉一看,退了几步,又相了相,这才把十二枚金钱镖扣在掌心。旋身走回来,向阖席的宾客又施一礼道:“诸位老师们,弟子这一手功夫还欠精练,只不过会打个准头罢了,老师们多多指点我!”袁振武每试一番身手,必交代一场话,颇有惯家子登场试艺的派头,有的武师就禁不住微笑。当下,袁振武又复一揖,霍地翻身,一双虎目只一睁,吐露英光。乘着这一转身,又一长身的功夫,暗将掌中十二枚钱镖,分交在两手,左掌心握着九枚铜钱,右掌心只留着三枚。
这金钱镖是武林中最方便的防身暗器;名为金钱,实在就是十二个青铜大钱;正如金刀银枪,也并非真是金银打造的,不过是叫着好听的字眼。这铜钱随身随手,袖口襟底,都可以放置。不过钱小力飘,练得不精熟,腕力、指力没有真传授、真功夫,便打出来不能及远,不能伤敌,有时反误事。袁振武从师有年,于丁门三绝艺,殚精研习,以剑术为最高,拳法也胜过同门诸友。唯有钱镖,打得也有准头;只是打三十六处穴道,总觉没有十分把握,不能得心应手。今日当筵试艺,他在师门同辈居长,于师门三绝技怎能不勉?又想到师父此日封剑闭门,传授衣钵,自己更得要在人前夸耀,一念及此,立刻把精神抖擞起来。魁梧的身躯,昂然立在镖挡子前面,中间相隔三丈以外;一双虎目又往前一看。立刻把身躯侧转,斜身错步,“狮子摇头”,一抬手,唰的发出一只镖去;立刻当的一声响,第一支金钱镖正打在镖挡之上。钱唇嵌入木板内,恰打中第一个白粉小圈上,贺客们一齐说一声:“好!”袁振武“犀牛望月”式,早又发出第二支镖。跟着,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镖挡子一阵响,几枚青钱飞似的脱手出来,一一镖打在木板粉圈之上。
这最难得的是十二支金钱个个都中的,没有一支打空,也没有一支打出粉圈以外的。一群武师哗然叫好,有的就奔过,到镖挡子上验看。这一验看,更见功夫;难为十二枚青钱个个深入木板,不偏不倚,小粉圈正嵌着钱唇。真是又快又准,又有手劲;在场武师个个都交口称扬。
袁振武连试三绝艺,幸未辱命,不觉的欣然大悦。尤其是末一手打镖,自己事先未尝不悬着心,深恐一招失手,贻笑方家,现在竟通场腾欢,众口称颂。袁振武立刻上前周旋道:“弟子实在练的不好,太欠功夫了。老前辈们不要过奖,给弟子指正指正手法吧。”铁掌钮禄拍袁振武的肩膀,满面笑容的夸奖道:“老夫今天开眼了。袁老弟,你真有两下!还客气什么?”泰安五行拳名家韩志武,又殷殷的问他打金钱镖的功劲,又问他练了多少年。
袁振武很高兴的露出了天真的欣笑;就把金钱镖的打法,滔滔讲说起来。腕力、指力、目力,这处处都有讲究。手该怎么扬?指该怎么捻?钱该怎么发?怎样才有准头?怎样才有力量?陪着韩志武、钮禄几位前辈,袁振武一字一板的说。一面说,一面谦逊道:“弟子实在不行,弟子的同学现有六位,他们都比我强;顶数我年岁大,天资笨。若说起打金钱镖,你老还没有看见我师父打哩;他老人家的打法,真是神妙……”武师崔起凤、吕氏双杰都凑过来听,听得很入神。大竿子于隆,和阴阳脸辛德寿、镖师赵梦龙,就到镖挡子前面,用手试起那嵌入板面的钱镖,试一试嵌入的力量。辛德寿连起下三个钱镖,眼望赵梦龙道:“唔?……哦!”微微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赵梦龙笑道:“好!十二支镖,镖无虚发,这就很难得了。”辛德寿笑道:“是的,很难为他。”这些武师们依然七言八语,赞不绝口。
然而场隅那边,一帮小弟兄们,胡振业、马振伦、谢振宗、冯振国,以及萧振杰等,却啧喷哝哝,互相耳语。丁云秀姑娘忍不住走了过来,到镖挡子前望了一望;忙扭身退了回去;向那三弟子俞振纲、九弟子萧振杰一点手。俞振纲、萧振杰挨过来就问怎么样;丁云秀姑娘低声说了几句话,俞振纲笑着点了点头。萧振杰就忙忙的也跑到镖挡子那里,看了又看的,回头从人丛中挤了出来,咕咚咕咚,又跑回场隅,对丁云秀说道:“师姐,真是的……”俞振纲、胡振业一齐拦阻他道:“老九,你又张扬了,你瞧二师哥正瞪你呢,回头你又鼠避猫了。”萧振杰是乡下孩子,年纪最小,立刻的一吐舌头,躲在俞振纲身后了。但是袁振武这时眼光虽罩到这边来,却并没有看见萧振杰;眼角传神,刚刚的瞥见丁云秀姑娘,和三师弟俞振纲正在说话。袁振武不由凑过来,说道:“师妹,你瞧我打的怎样?”丁云秀笑道:“好极了,你瞧你十二支金钱全打得正准,比你往常打的更好。”袁振武道:“师妹别笑话我了,我哪里行?”
丁朝威老武师本立在罩棚北面,陪着德高望重的几位来宾观场,此时就微微把头一摇,对谷万钟说道:“小孩子家,功夫实在荒疏得很,没的教老前辈见笑,晚生惭愧无地了。”谷万钟未及开言,青州翟云鹏含笑过来,说道:“丁大爷,你这可是假客气,咱们武林不来酸的。其实袁老弟这一手也就难得了,武林中能及得上他的,还有几个?”
丁朝威不以为然,对师叔左世俭、师弟李兆庆说道:“师叔,你老人家以为他打的怎样?李贤弟,叫你说!”左氏双侠拉着谷万钟、翟云鹏走了过去,李兆庆也随着丁武师,来到镖挡子面前。李兆庆把没有起下的九枚铜钱,逐一验看了一遍,笑道:“可不是,深浅不大一样。”丁朝威道:“这不完了?就能打准,那可怎能打穴道?”左氏双侠点了点头,承认道:“比起他的剑来,可就差多了,但是这也就难得。”谷老英雄捻着一对铁胆,站在镖挡面前,左看一眼,右望一眼;一面揉眼道:“不行了,眼花了,看不真切了。……”顿了一顿,向丁朝威说道:“丁门三绝艺,你这大弟子总算八九不离十,你别不知足了,他哪能比你?依我说,这就很够瞧的了。”
丁朝威含笑道:“老前辈过于抬爱了;我在下今日封剑闭门,以后我就很放心了。不过,若说到打镖……”一扭头,看见三弟子俞振纲正在那里,和胡振业、萧振杰说话,也不知说的甚么;俞振纲只是摇手往后退,好像正在谦让。丁朝威叫道:“振纲,你过来!”
俞振纲“嗻”的答应一声,立即走了过来,到师父面前一站道:“师父叫我?”丁朝威道:“你看你师兄打的这镖如何?”俞振纲脱口说道:“师兄打得很好,很准。”丁朝威眼光一张道:“什么?”俞振纲微微一震,忙道:“师兄还是剑法好。”丁朝威方才放下脸来,点点头道:“这还像你们师兄弟相知最切的话。”师徒一问一答之间,左世恭手捻着颏下的灰髯,也微微的把头点了点。俞振纲自知失言,不由垂下头来。
袁振武正和丁云秀说话,忽一抬头看见了,忙走过来,要对师父说话,铁胆谷万钟却已说道:“丁大爷,你们掌门大弟子的功夫,我们全瞻仰过了;可否再请这位俞师弟一显身手?”
丁朝威不由脸露笑容,答道:“他倒……”袁振武恰已走到近前,不等师父说完,就抢着插言道:“叫我俞师弟练吧。我虽是叨占了师兄的名分,论到功夫上,俞师弟可比我高的多。”俞振纲轻声笑道:“师兄别这么抬举我,看教外人笑话了。”铁胆谷万钟道:“你们亲师兄弟,还这么客客气气的。来吧,俞老弟,练一套,给我们开开眼。”俞振纲赔笑道:“弟子更不行了。”口说着,眼望师父的神情。丁朝威道:“振纲,这该着是你练了,不用噜嗦,过来练吧。你们的功夫自然拿不出手去,好在师伯、师叔们一定指教你们。不要怯场,只管拿出本领来,好好的练;不许敷衍了事,我可不答应你们的。”
俞振纲诺诺应命,转身脱袍,到场心一站;面皮赧赧的,颇有惭容。却是站在那里,踌躇起来,向师妹丁云秀望了一眼,露出叩问的意思;丁云秀皱眉摇头,她一定不肯下场。俞振纲又一侧脸,看见袁二师兄一双虎目,正注视自己。俞振纲不觉的有点慌张,也学着袁师兄的样子,一拳、二剑、三钱镖,要从头练起。转身对众,正要施礼;忽听师祖左世俭叫道:“俞振纲!”俞振纲急答道:“是!”回身垂手,道:“师祖喊我吗?”左世俭道:“我听说你的金钱镖打的还不坏,这里现成的镖挡子,你就先打一回镖,我们瞧瞧,回头你再练拳、剑。”俞振纲应了一声,抬眼看着师父,见师父是个默许的意思,却又张眼望了望镖挡子,向师父面前紧行数步,侧身问道:“师父,我可以把上面的钱起下来吗?”丁朝威道:“那还用问?”
俞振纲过去,把镖挡子上的九枚铜钱,都起下来。阴阳脸辛德寿道:“这里还有三个哩,俞老弟接着!”开玩笑似的,抖手打出来;三个金钱散漫空中,当头罩下。俞振纲不暇思忖,倏地一侧身,又一探身,右手一抄,把三枚金钱都抄入手内。登时听耳畔喊了一声:“好!”回头看时,是师兄袁振武。俞振纲方才省悟,自己有点忘情了;可是,断没有使钱落地的道理。
俞振纲把十二枚金钱扣在掌心;那边场隅,丁云秀姑娘向五师弟胡振业说了一句话:“老五,你知道三师哥的打穴图么?”胡振业道:“知道。”萧振杰一阵机灵,跑过来问道:“三师兄,你要打穴图不要?我给你搬去呀?把这个镖挡子换下来吧。”别人不曾留意,俞振纲心中是明白的,暗向二师兄看了一眼,心中一动,道:“这可使不得!”遂一摆手,低声道:“我就用这个吧。”萧振杰道:“你瞧师父不是说……”俞振纲摆手,道:“快躲开吧!老九你糊涂!”萧振杰笑道:“你才糊涂呢。”咕咚咕咚又跑开去了,对丁云秀姑娘道:“他不用。”
丁云秀冷笑道:“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