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海

我，是芸芸众生里的我，也是人海里，独一无二的我，渺小的我。

我的父母教育程度低，母亲只上过小学二年级，父亲小学毕业。她们结为连理，是那个年代的一个常规。两人刚刚认识，就结婚，然后，生儿育女。一切，在现在看来，不可思议，在她们那个年代，却是常态。

我是家里的老二，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姐姐，比我大八岁，初中毕业，因为个人意愿，就没再读书了。目前为止，已经在外工作了10年，做过很多工作，现在是一个酒店的前台。她，18岁时，离家在外。那时候的我，什么也不懂，不知道思念有声。儿时的月亮很亮，照亮所有走过的路，那时的我，不怕黑，因为路面都被月光照彻。可能是学过李白的《静夜思》，知道这句“举头望明月”，却不解其中意。想念姐姐时，抬头看着月亮，只觉很亮很亮，眼泪也随着脸庞流淌。小孩子也是会有烦恼的啊，原来，我一直很想很想姐姐。

妈妈爸爸出门在外，一直把我和姐姐弟弟带着身旁。最开始，其实，不是这样的。姐姐，五岁时，妈妈爸爸决定走出四川，出门打工，在此之前，她们一直都是农民。姐姐，原被托付给爷爷了的。在一个阴雨绵绵的雨天，已经踏出门槛了的妈妈爸爸，被叫住，身后传来一声苍凉的话语“我不打算帮你照顾女儿了。”

自此之后，爸爸妈妈带着我们，辗转过很多地方。我很爱我的妈妈。我也很爱我的爸爸，即使，他从未是个合格的父亲。因为学历还有人生阅历不够的原因，他们在外的工作都是苦力活。从小到大，我童年里，出现的都是，没有铺水泥的路，下雨天，在玩泥巴的我，脏兮兮的小手……妈妈没上班时，带我和姐姐出去赶场，买一个星期的饭菜所需的食材，我总是穿着泛着泥渍油渍的衣服，在妈妈姐姐跟前，蹦蹦跳跳地走着。走着走着，我也渐渐长大了。

我小学五六年级，在外地读书，弟弟三四年级，我俩在同一所小学。我经历过一次校园暴力。像往常一样，我坐着1块钱的公交通往学校，每次来到教室里，我的座位在最后一排，因为我是一个插班生，就被安排在了最后。我的凳子总是被踢倒，上面有很多脚印，不过，我从未放在心上。蓦然，一天清晨，我背着书包来到，教室，里面早已有两个人，她们是我们班上成绩很好的两个女孩，她们在讨论我的事儿。她们人很好，给我递了纸巾还有水，这，算是我童年里，最大的光亮，我一直铭记于心。

我真正的自卑，来自他人对我弟弟的校园暴力。像往常一样，放学了，我走向通往弟弟班级的走廊里，一个偌大的身影把弟弟按在地上拳打脚踢。我发现了，马上跪了下来，用全身的力气，把那个男生推开，但是，我的力气太小了，我便边抽泣边呐喊“不准打我弟弟！不准打我弟弟……”那个男生是个瘸子，但他很胖很宽。我使劲浑身解数却阻止不了他一点，当时，走廊上也围了很多人，我看不清了，泪水已经浸满眼眶，我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我很痛恨当时的自己。当我的无奈达到顶峰时，那两个曾帮助过我的女孩，其中一个放学还没离开，怒斥了那个男孩儿，并一手把他掀开，大声吼了一句，“不准随便欺负人”。

我已记不清，事情是怎么结束的了，或是，对弟弟的成长产生了什么影响。我只记得，她，是我见过的，对“英雄主义”最美好的诠释。

回到家，与姐姐通了电话，她教我“不能软弱，遇到黑暗势力不能屈服，要反抗……”那时的我，幼小的心灵，承受不了发生过的一切，在电话这头，眼泪又如泉涌了起来，这是我自卑的开始。

我小升初时，妈妈爸爸带我和弟弟去了另一所学校，一个私立的学校，我读初中，弟弟读小学。我们上学回家最初是有校车接送的。我的初中生活，寥寥几笔，总结一下，两个字，自卑。我记得，我走路都不敢看别人的正脸，都是低着头走路；我记得，我脚下常常穿着的，与我黑白校服格格不入的粉色凉拖鞋；我记得，上课我认真听课，下课我只安静地待在我的座位上，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我还记得，每个学期的期末考试，全班第二、第一和第三，我都考过，引起了别人的注意。虽然往往投来的都是诧异的目光，但我很开心，因为每个学期的校排名，我都能拿到奖学金，弟弟也不例外。

初二下，我转回来四川了。我的初中生活被一分两半。前半部分，妈妈爸爸换了工作，在我和弟弟念书的学校周围租了个房子，为期四个月。妈妈在一家自助餐饭馆打工，爸爸打零工。读书时，我是走读生，下午五点放学回家后，不用上晚读晚自习。我和弟弟完成作业，通常在家里玩儿，晚上八点左右又准时去餐馆，去接妈妈下班，我会帮妈妈拖地，等妈妈下班。

妈妈爸爸从未在乎过我们的成绩，我们的初中时光，称得上无忧无虑。还记得，刚上初一，放学了，下了校车，蹦蹦跳跳回家的我和弟弟。妈妈总是会问我们，今天咋样？饿了没？在晚饭之前，我们通常能吃到妈妈炒的蛋炒饭，或是妈妈买的八宝粥。在这无忧无虑的初中时光里，也是我成长的开始，我是一个早熟的孩子。一天晚上，妈妈爸爸在外接电话。我和弟弟在家里看电视，我好奇的在外找妈妈，无意间听到妈妈抽泣的声音，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我听不清，电话这头，妈妈的话，我记到了现在“我的小孩儿从小到大，你帮忙抱过一下吗？你生病了，15、17万，我怎么拿得出来？我的孩子们以后不生活了吗？不读书了吗？”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妈妈哭。

成长，总是无声的。从小到大，我一直以来都很懂事，只有我自己知道。人生，多是冷暖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