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理念不合
李小龙从心生回港拍电影的念头开始，对自己的电影就很有要求。
当初向邵氏电影公司提出的合作条件中，除了1万美刀的片酬，还有修改剧本的权力，以及每部影片的制片费不能低于60万港币。
这三个条件，邵氏电影公司每一个都很难答应。
首先是片酬，邵氏电影公司执行的大制片厂制度，不论是导演还是演员，都是公司的员工，片酬上要一视同仁。
此时，邵氏电影公司力捧的当红武侠小生狄龙和姜大卫，片酬都只有1万港币。
狄龙和姜大卫主演的《新独臂刀》和《拳击》，在1971年港岛电影票房榜上，分别排在第三位和第二位，成绩相当亮眼。
李小龙虽然靠着出演《青蜂侠》，在港岛也拥有一定名气，但是毕竟没有扎实的票房成绩傍身，他的1万美刀片酬的要求，在邵六爷看来，是扰乱邵氏电影公司片酬制度的行为。
要是答应了他这个要求，那狄龙和姜大卫要求涨片酬，邵六爷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李小龙要是真能和邵氏电影公司签约的话，他的电影，邵氏电影公司肯定也会安排最好的导演执导。
大导演都有自己的脾气。
邵氏电影公司现如今的导演头马，是大导演张彻，他可是港岛电影圈第一位“百万导演”。
李小龙如果与他合作，至少前两部电影，怎么都不可能超过他去。
如果李小龙和张彻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邵六爷大概率做不出调换导演的决定。
至于第三个条件，邵氏电影公司更不可能答应。
邵氏电影公司之所以极力挤压演员的片酬，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节省制片费，为公司攥取更大利益。
在此之前，邵氏电影公司投资最高的电影，制片费也没有超过30万港币的。
李小龙要求，他的电影制片费不能低于60万港币，是邵氏电影公司投资最高的电影的两倍，也属于扰乱公司经营策略的行为。
就像现在，邵氏电影公司探听到，李小龙的第二部电影的大致内容，立即攒局，筹备了一部名叫《马永贞》的影片。
《精武门》的故事背景，是在民国初年的津门。
《马永贞》的时代背景要稍早一点，属于清朝末年的沪海，主角马永贞，和霍元甲、黄飞鸿一样，都是那个时代著名的武术家，都有抗击洋人的英雄事迹流传。
马永贞和霍元甲、黄飞鸿、陈真一样，身上都有民族英雄的属性。
邵氏电影公司认为，《唐山大兄》的成功，主要得益于李小龙武打招式的写实性，与现如今武侠片繁复花哨的武打动作截然不同，让观众感受到强烈的新鲜感。
于是，为《马永贞》也邀请了一位拥有武术背景的主角。
《马永贞》的主演陈观泰，是大圣劈挂门传人，曾经获得过第一届东南亚国术比赛冠军。
《马永贞》由邵氏电影公司现如今的导演头马张彻执导，当红武打小生姜大卫作配，配置堪称豪华。
赶在《精武门》制作完成之前，在港岛上映，用了18天的放映期，斩获200万港币票房，算是小火了一把。
《马永贞》是张彻执导的电影中，唯一一部票房突破200万港岛的。
之所以只能算是小火，主要是因为前面有《唐山大兄》的319万港币票房成绩做为对比。
后面还有《精武门》和《猛龙过江》。
邵氏电影公司想方设法继续围剿嘉禾电影公司。
嘉禾电影公司，专心致志制作《精武门》，准备用实实在在的票房成绩，突破邵氏电影公司的围剿。
《精武门》开拍之后，拍摄进度一直磕磕绊绊。
主要原因，就在于导演罗威，和主演李小龙，经常为拍摄问题，爆发剧烈争吵。
他们两个人的矛盾，连在嘉禾电影公司高层排行前五名的制片经理刘亮花，都无法调节了。
只能让周文怀亲自出马，坐镇片场。
有周文怀坐镇片场，罗威和李小龙，虽然仍旧经常有矛盾发生，但是至少不再会因为争吵，而肆意耽搁拍摄进度。
嘉禾电影公司虽然为《精武门》准备了高达100万港币的制作费，但是其中有二三十万，要用在影片上映前后的宣传发行上，真正能用于拍摄制作的，还是在80万港币左右。
拍摄进度每耽搁一分钟，都是一份经费被浪费掉了。
周文怀在电影制作上，要比邵六爷大方很多，但是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罗威和李小龙，如此这般让经费空烧。
赵任飞也主动承担起调教罗威和李小龙矛盾的角色。
之所以有资格这样做，是因为他现在是李小龙的入室弟子，在李小龙面前有一定的话语权。
前面的文戏部分，拍摄过程虽然磕磕绊绊，但好歹拍完了。
到了重头戏——打戏部分，罗威和李小龙的分歧，连周文怀都难以调节了。
和吴家骧不太懂武打戏份的拍摄不同，罗威有丰富的武侠片拍摄经验，对武打场面，有自己的要求，和动作指导韩英杰，也有过默契合作。
李小龙虽然已经用《唐山大兄》，证明了实战风格的武打场面，更能吸引观众。
但是，罗威和韩英杰，多年形成的老思想，却不是能被一部电影扭转的。
罗威刚刚拍完的那部《金旋风》，就还是典型的新派武侠片，武打场面和这个时期一般的武打片没有什么差别。
没有因为《唐山大兄》的成功，立即倒向实战风格。
韩英杰为《精武门》设计的武打动作，李小龙完全看不上。
和《唐山大兄》中，饰演男二号的田俊，也承担了一部分打戏任务，能和以韩英杰为首的龙虎武师默契套招不同。
《精武门》是打戏，是李小龙饰演的陈真的独角戏。
几场重头打戏，都是李小龙一个人单挑倭国武道馆的打手、高手。
饰演反派打手的那些龙虎武师，几乎都是韩英杰带出来的人，自然都听他的。
李小龙能力再强，一个人也不能成事。
在拍摄《唐山大兄》的时候，李小龙敢用罢演，逼走吴家骧，但是却对同样看不上的韩英杰，只能捏着鼻子接受。
到了《精武门》，李小龙面临同样的问题。
罗威要是真把李小龙逼急了，他还敢再闹一把逼宫，把罗威逼走了，没有导演可用，大不了李小龙亲自上阵，担任导演。
反正罗威已经把大部分的文戏都拍好了，剩下的基本上都是打戏。
打戏的拍摄，罗威也要听动作指导韩英杰的。
但是，韩英杰还是不能换。
《唐山大兄》里韩英杰的不可取代性，除了他做为武术指导，是一干龙虎武师的头儿，赵任飞都算是他的麾下。
还有一个原因，是韩英杰在影片，饰演了反派大BOSS制冰厂老板，和李小龙饰演的主角，有一场重头打戏。
动作指导可以换，演员也好找。
但是，像韩英杰这样，既有丰富的动作指导经验，又有很多表演经验的多用途人才，就是人才济济的港岛电影圈，也找不出几个人。
不是每个龙虎武师，都既能当动作指导，又能做演员。
韩英杰在《精武门》中，虽然也有出场戏份，但是角色分量，要比在《唐山大兄》里轻很多，只是一个小配角。
《精武门》的大反派，角色设定是倭国武道馆的馆长，嘉禾电影公司就真的从倭国，请了两位倭国演员饰演。
终极大BOSS设定是俄国大力士，李小龙为了让最终决战打得更精彩，把自己在米国的亲传弟子罗伯特·贝克找来，饰演这个角色。
再加上林政英、陈会毅，在拍摄《唐山大兄》的时候，就和李小龙建立起比较好的关系。
他们也愿意跟着明显前途更加光明远大的李小龙混。
还有赵任飞在底下，帮助李小龙串联，拉拢以元楼（程龙）为代表的年轻人。
李小龙要是和韩英杰闹翻的话，赵任飞可以保证，《精武门》剧组的龙虎武师，至少有一半，会站在李小龙这一边。
这给了李小龙更多坚持自己武打理念的底气。
这一天，继续拍摄《精武门》的打戏。
罗威习惯性地找存在感，对韩英杰、李小龙逼逼叨叨一大通，提出了自己对武打场面的设想，让韩英杰根据他的设想，设计武打动作。
他的设想，与李小龙的要求，大相径庭。
李小龙当即反驳道，“我想要的武打动作，不是这样的！”
“我不要你想要的，我只要我想要的，我是这部电影的导演！”罗威牛气冲天说道。
“我不干了！”李小龙再也无法忍受罗威的霸道，忍无可无需再忍，当场翻脸。
罗威一下子傻了眼。
他其实也清楚，这部《精武门》的核心是谁，谁才是这部电影不可取代的人。
《唐山大兄》港岛票房拿下创纪录的319万港币，火遍东亚东南亚，甚至打开了欧美市场，为嘉禾电影公司带来过千万港币的利润。
罗威就算脸皮再厚，也不敢把功劳都记在自己身上。
嘉禾电影公司现在正翘首以待，这部《精武门》再创辉煌，如果罗威真把李小龙逼急眼了罢演，刘亮花就算和他是夫妻，也不会站在他这一边。
更不用说本来就对他的居功自傲感到不满的周文怀、何冠常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