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会验尸
“夫人,该用午膳了。”敲门声响起,进来是冬菱和另一个叫做秋兰的丫鬟。
两人一个端着洗漱用具,一个提着食盒,一齐向君瑜和阿吉行了礼。
因为君瑜身份未定,但又被景王承认与他有关,所以府中下人暂时称呼她为“夫人”。
“夫人,奴婢伺候您和小少爷净手。”冬菱说道。
“多谢,我自己来。”
“那小少爷……”
“他自己有手。”
冬菱只好将帕子递给阿吉,然后退到桌旁将饭菜摆好,伸手的时候,手腕上的银镯子露了出来。镯子银质透亮,花纹繁复而特别。
“镯子挺好看。”君瑜夸了一句。
见冬菱脸瞬间变得通红,君瑜笑着打趣道:“看来是心上人所赠。”
冬菱羞涩的表情中带着一丝喜悦,说道:“是宋家阿兄所赠。”
君瑜心中了然,有些姑娘也会称呼订了亲的未婚夫为阿兄。看冬菱的样子,对方应该是个不错的人。
可君瑜一抬头,却发现一旁的秋兰也在看冬菱的镯子,目光隐隐带着愤怒。
冬菱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珍重地将镯子藏进衣袖里。见君瑜平易近人,便又犹豫着问道:“君娘子,那真的是一个人的……骨头吗?”
“当然不是一个人的骨头啦!”
“原来夫人是吓唬人的!”冬菱刚松一口气,就听君瑜阴嗖嗖地说道:“乱葬岗的尸体都堆得乱七八糟的,说不定头骨是一个人的,四肢却是另一个人的,躯干又是不同的人……谁知道是多少个人的!”
冬菱顿时如遭雷击。
君瑜见状,拍着桌子大笑起来.
冬菱反应过来,羞得跺脚:“夫人你又诓我!”
自从开始怀疑君瑜是西夏奸细,赵一赵二便无时无刻都在观察君瑜的行动,然后随时向景王报告。
“王爷,夫人开始行动了!”赵二有些兴奋,但过了一会儿,他有些气馁地回来了,“她在府里逛了一圈,和所有遇见的人都说了话!洒扫的丫头、看门的小厮,甚至是负责浆洗的老婆子!”
“说了什么?”
“问他们好,问他们吃了没,吃得什么,几时睡,睡得如何……”
“王爷,她去了您的书房!”
“去做什么?”
“借了笔墨、游记、杂谈……不过她全程都没进去,只让人将东西拿出来。”
“王爷,她又去了厨房……”
赵晏额间青筋跳了跳,说道:“若无重要线索,就不必报告了。”
“王爷,这回她在厨房待了足足半个时辰,而厨房人多口杂,属下觉得一定有她的眼线!”
“去查!”
“是!”赵二兴奋地走了,一个时辰后,他端着一个盘子硬着头皮回来了。
“这就是她去厨房的原因?”
赵二垂着头,“厨房的人属下都一个个问过了,夫人只是觉得方厨娘做的金丝牛肉饼不地道,所以就教了她一遍。夫人行动没有任何问题!”
赵晏摇摇头,“不,她一定做了什么。”
“可属下问过了所有和她有过接触的人,她做的事说的话都有人看到听到,并无可疑之处。”
“这恰恰很可疑!一个人的日常活动是不可能完全被证明得清楚明白的,除非她故意在证明给你们看。
“比如这盘金丝牛肉饼,你就无法证明你没有偷吃过,因为你过来的途中总有别人看不到的时候。
“而她今日从屋里出来,一言一行便恰好被暗卫看得一清二楚,听得明明白白。”
赵二无法反驳,他的确无法证明。
“不过,要证明你偷吃了一个饼倒是很容易。”
“王爷怎么知道有两个?!”赵二确定自己的嘴角没有油渍,盘子里的油纸也只留下一个印子,跟了王爷这么久,他还是很注重细节的,怎么可能还是露馅了?
“方厨娘在府里已经十二年了,她的手艺和习惯本王留意过,她做饼和糕点向来都是双数。”
赵晏瞥了他一眼,“而你这次嘴角虽然没有油污,但你嘴唇的颜色比平常要深,应该是吃得太急烫的!”
赵二羞愧地捂住了嘴。他只是觉得这饼算是证物,王爷也不会吃,不吃太可惜了,所以才会吃掉一个,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贪吃误事,你今日不用吃饭了。”
“是。”赵二松了口气。
“她越是刻意证明自己没问题,便说明她已经有所行动,继续盯着!”赵晏看着前方,眸色沉沉:“若有异动,立即拿下!”
“是。”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然后便有下人匆匆过来禀告:“王爷,有个丫头落水死了!太妃娘娘请了提刑司的人过来,提刑司说夫人有杀人嫌疑,要将她抓走!”
“夫人?”赵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夫人”是指君瑜,顿时目光一凛,“去看看!”
捞出尸体的地方是西院的荷花池,此时尸体正放在一边,用白布盖着。
君瑜也在。此时别人都离尸体远远的,所以站在尸体旁边的她便显得格外显眼。
“见过王爷。”一位身穿绛色官服,腰间佩刀的年轻官员走上前来,他便是暂代赵晏接管提刑司的陆湛。
“王爷!”提刑司的几位捕快齐齐向赵晏行礼,一脸敬畏又带着一丝欣喜。
赵一立马上前介绍道:“王爷,这位就是陆湛陆大人,这两位是提刑司的捕快王横、马纵!”
“王爷!您……真的不记得我们了?”
赵晏点点头。
赵一说道:“放心,王爷只是受了伤,忘了一些事。但王爷的行事手段可没忘,不管是谁,都休想糊弄王爷!”
“那是自然,属下们也都谨遵王爷教诲!”王纵等人都是跟着赵晏办案的老手了,对陆湛一向不怎么服气。
赵晏看向陆湛:“陆大人怎么亲自来了?”
“承蒙王爷举荐,让下官暂管提刑司。听闻王爷府上出了命案,下官不敢怠慢,自然是要亲自过问的!”
赵嬷嬷有些后悔,原本太妃娘娘让人报案是为了找提刑司的人吓一吓君瑜,却没想到引来了陆湛。
陆湛是陆太师之子,是个有手段的人物,但在断案一事上比不过景王,所以一直在暗中较劲。这下可让他看了笑话了。
“这丫鬟的死有些蹊跷,荷花池旁有护栏,不至于失足落水。死者很可能是被别人推入池中溺亡。
“据下官调查,死者昨夜只和府上的夫人有过接触,而我的人又在荷花池边上找到一个镯子,这镯子被证实属于府上的丫鬟冬菱,所以下官要将这两位嫌犯带走审问,王爷没意见吧?”
陆湛虽是询问,语气却是不容拒绝。
赵晏皱眉,昨夜暗卫他的人一直跟着君瑜,自然知道她没有杀人。
但他不能说。他还不知道陆湛是否别有目的,更不知道,此事是否与陆太师有关。
“大人凭这就认定了嫌犯?”君瑜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问道。
“死者于昨夜溺死于荷花池,有人撞见你昨夜从荷花池的方向回屋。”
陆湛肤色较一般男子白皙,面容五官都算得上俊美非常,但他双眼狭长,微微挑起的时候给人一种阴郁冷酷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地觉得胆怯。
“我昨夜的确去过荷花池,但如果我说我是去赏月的,你信吗?”
“昨夜夜黑风高,无月可赏。”
“所以我很快就回屋啦。”君瑜理直气壮。
陆湛微微眯起的双眼中露出一丝杀气,和赵晏内敛的严肃不同,他的冷酷是外放的,危险的。
可君瑜却不怵他,径自掀开了盖着尸体的白布。
白布下是已经发胀发白的尸体。
是昨夜值夜的丫鬟——夏荷,她记得是个挺勤快的丫头。
君瑜沉默了一瞬,虽然已经见惯生死,但一想到昨日还那么年轻鲜活的生命,今日就成了一具没有呼吸的尸体,仍然觉得万分惋惜。
“别担心,我一定会找出害你的人!”君瑜平复心绪,见夏荷口眼张开,两手散开,便伸手按了夏荷的腹部,腹部柔软并不鼓胀。
“夫人,你这是在做什么?”赵嬷嬷说道:“夏荷虽然只是个婢女,但死者已矣,你怎么能亵渎她的遗体?”
“我并未亵渎她的遗体,我只是想确定她的死因。”君瑜说道:“我说了,我是个仵作。”
“仵作?”陆湛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原来景王府人人都是断案高手……不过此案已由本官接手,就不劳景王府的人费心了!带走!”
“住手!本王府上的人,谁敢带走!”赵晏一出声,便有一队侍卫站了出来。
“怎么,王爷难道要不顾伤势,亲自断案?”陆湛目光扫过君瑜和赵晏二人,冷笑道:
“看来王爷对这位……传闻中的王妃娘娘甚是在意,可王爷既已经不记得从前的事,就不担心她是冒充的?”
“这是我景王府的事,就不劳陆大人操心了!”对于君瑜的怀疑,赵晏并不想让陆湛知道。
陆湛却依然句句紧逼,继续问道:“昨晚这个丫鬟是负责跟着她的吧?若她想要做点什么,对丫鬟动手也并非没有可能不是吗?”
他说话并没有避开君瑜,见君瑜没有反应,这才带着嘲讽的语气问:“还是说……她的一举一动本就在王爷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