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那个计划
白耀夜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年仅五岁，因为妹妹的出世，他不得不在外公家久居，每次父母亲来看他，也只是待不到几分钟，有时候只是吃个饭，有时候刚来看一眼就又走了。
那时的白耀夜并不知道妹妹的存在，只单纯的觉得父母不要自己了，每次看着父母离开，但自己却被外公按住或锁在门内无能为力时，他都止不住的悲伤。
眼泪在彻底看不见父母背影后还在默默流着，大家都没有过多在意，只觉得不过是小孩子闹情绪而已，哭完就完了，不用管，没人管他自己就不哭了。
这天，白耀夜拿到了一只马克笔，回到楼上房间，看着白白净净的墙壁，准备涂涂画画，下笔前想了想，来到了隔壁的房间。
这里是二舅的房间，但二舅已经很久不回来居住了，所以成为了杂物间，什么东西都堆在这里。
白耀夜爬上桌子，开始在墙上歪歪扭扭写下控诉和愿望，把自己能够写到的地方都写得满满当当，乍一看，不懂的还以为是什么咒术。
写了不少大逆不道的话，起码在长大后的白耀夜看来是这样的。
因为被叫去吃饭，才终止了这项工作，白耀夜写完就忘，直到晚上再次被叫去吃饭，外公主动提起这件事。
晚餐不止有外公外婆和白耀夜，还有白耀夜的母亲和贺安棠的母亲，贺安棠在还没正式开饭前就自顾自的开吃，现在已经出去玩了。
整个饭桌宛若审判席，被审判的人就是白耀夜，一开始白耀夜还没有理解，直到外公说到了楼上房间里的墙被某位书法家用来练笔了，白耀夜才明白过来。
大家都在开玩笑，但对白耀夜来说并不是玩笑，而是指责，还是拐弯抹角的指责，字字句句都在问着“为什么不听话”。
白耀夜匆匆把饭吃完，把碗放进洗碗盆后，慌张逃离。
也是当天知道了父母把自己放在外公家的原因，既要照顾姐姐，又要照顾妹妹，所以中间半大的白耀夜就只能放给外公了。
因为白耀夜很听话，一般不哭不闹，能让外公他们省不少心，是三个小孩中最好带的。
得知这一事实后，白耀夜像是某种被隐藏的属性激活了。
他不再在父母离去时哭闹着要一起回家，不再窝在家里乱涂乱画。
白耀夜出门时根本不会有家长担心，因为他很乖，不会跑远，不会惹事，也不会去干危险的事。
对于他的去向，家长们只知道“出去玩了”这一情况。
而白耀夜在堆完一个小坟后回到了家里准时吃饭。
他频繁出门其实是在测试，测试会不会有人在发现他不见了然后去找他，但是根本没人在意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他离开过家。
就算偶尔发现了，也是在白耀夜回到家后说一句“我就说了吧，他就是出去玩了而已”了事。
白耀夜很失望，不只是对家人，还有对自己，他第一次产生了自己不需要存在的念头，虽然很快压了下去，但总会在一次次失望中重新冒起。
这时起，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那所谓的计划。
一跃而下？不行，要是一下没成功怎么办。迎接海洋？不行，会巨人观。燃烧热血？不行，那个也好疼来着。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白耀夜的计划被一拖再拖，也没能及时施行。
见一时半会没法进行，干脆定了个日期，十年后再继续，那时候十五岁，什么都刚刚好，到时候生日忌日同时进行。
成长的这段时间也不停改善着计划的结局。
想着要优雅、平静、安稳的离开。
但就个人实力而言，他还没法做到。
十五岁生日如约而至，这时候他已经初三准备毕业了。
刚好是周五，白耀夜下午下课后在路牌旁等着父母来接，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听着家长与孩子的谈笑声。
白耀夜又想起了自己的计划，叹了口气。
“会不会太草率了？”
“计划里不应该是这样的...”
“或许还有其他方式？”
“......”
绕着路牌转了几圈，停下，径直往马路对面走去，车辆没有如期而至。
如此往返着，第五次回到路牌时，母亲姗姗来迟。
“等很久了吧？今天那个店待的时间久了一点，你爸爸又是晚班，所以......”
母亲还在解释着，白耀夜安安静静上了车，有一下没一下应和着母亲。
计划宣布失败，又再次延期至五年后。
而五年后白耀夜也上了大学，这次他的计划是飞机失事，算上保险，应该能赔偿个几十上百万，这样万无一失了。
就是可惜跟自己同一航班的旅客们了。
一袭白衣的他抬头望着候机厅里的众人，扭头看向窗外，又一架飞机缓缓落地。
白耀夜把两个号的说说设定了定时发送，如果自己还没离开，那就直接锁上，如果离开了，刚好就是最后一条说说。
朋友圈的则是在开飞行模式前发了很隐晦的文字与配图。
广播宣读着提示，机务人员则一个一个检查每个人是否系上了安全带，手机是否开了飞行模式。
一阵拖延后，飞机终于缓缓启动，最后钻入云中。
可能是遇到了雷云，窗外的天色明显更暗了，虽然起飞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了。
好像有雨水打在机体上？
白耀夜听着外面传来的动静，这么想着。
他的位置上靠窗，虽然仅能看到窗外黑漆漆的。
机翼已经打开了部分，可能是减弱气流的装置，机身发出七零八落的声音，好像下一秒就要散架的样子。
听着又一声零件碰撞的声音，广播也及时响起。
“呃，我们遇到了一点强气流，不过不用担心，不久就能飞过这片区域了。过程会有点颠簸，请大家在原位坐好，不要随意走动。”
接着就是英文版的播报。
不会又要失败了吧。
白耀夜在心里叹了口气。
怪可惜的，明明已经快成功了，可恶。
没等白耀夜再抱怨什么，正如机长所说的，他们飞出了那片区域，环境一下子又亮了起来，虽然也并没有很亮。
飞机逐渐飞得平稳，七零八落的零件碰撞声也早已消失，仿佛一切都是白耀夜的错觉。
他怔怔的看着窗外，已经准备到岛上了，可以看到下面的城市了。
飞机安全抵达机场，没有人提起那路上的颠簸，好像那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关闭飞行模式后，他连忙打开那两条说说，连同朋友圈的一起，设为了私密。
计划又一次失败后，白耀夜却突然觉得有什么变了，但不明白是什么。
照常是父母一齐来接机，俩人站在出口处向白耀夜挥手，白耀夜注意到了，快步向他们走去。
“是不是很累啊？”
“回去就快点休息吧。”
母亲关心道。
“嗯。”
其实白耀夜并不觉得累，只是觉得很失望而已。
路上，车内，父亲一边开车一边询问着白耀夜。
“这个寒假打算干什么？”
“待在家？”
白耀夜吃着母亲递过来的蛋糕和牛奶。
“嗯，可能吧。”
毕竟还有可能被迫上班，几个月前的暑假就是这样的。
而白耀夜的计划又再次被迫延期。
具体要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他自己也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