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消耗
临近正午的时候，阳光已经毫不吝啬地透过窗帘，给寝室恢复了些生气。
刘朔掀开被子，招呼着值第二轮岗的席昌盛，他正坐在椅子上不断揉着因熬夜而布满血丝的双眼。
他尽量压低声音，仿佛怕打破静谧。
刘朔一步步地踩着铁梯爬下来，梯子在他的体重下微微颤动，发出轻微的响声。
“换我，你上去睡。”他简短地说。
席昌盛点点头，虽然极度疲惫，但他还是强撑着意志，低声应了一声，话音刚落，又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刘朔的眉头紧锁：“刚才有没有什么情况？”
席昌盛朝窗帘紧闭的阳台投去一瞥：“还是老样子，外面那些东西的声音一直不断传进来，听得人心烦意乱。”
“走廊呢？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刘朔继续追问。
“安静得很，什么动静都没有。”席昌盛笃定地说。
刘朔听后沉默地点点头，席昌盛见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直接爬上床，迅速陷入梦乡。
刘朔缓缓拉开椅子坐下，他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地聆听外界的响动。
楼下已经听不到昨晚那种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只剩下隐隐约约的呜咽和低沉的呢喃声——是从那些游荡的丧尸群中发出的。
毋庸置疑，校园的街道上，可能已经没有活着的人了。
至少，这也意味着暂时没有人在丧尸的口中丧生，大家应该都选择了在寝室里躲藏起来，等待救援。
此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在沉寂了一夜之后，这动静竟让他产生了一丝期待。
“同学们，你们现在怎么样？”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辅导员在班群里发的信息。
几乎是在一瞬间，整个群就沸腾了起来。那些原本压抑的恐惧与不安，如同被点燃的汽油，瞬间熊熊燃烧。似乎生怕许久没有露面的辅导员会再度失去踪影，重新被置于孤立无援的境地。
“汤老师没事吗？太好了，我好害怕。”这句话的末尾加上了几个大哭的表情。
“到底怎么了，好可怕……楼下那些人怎么见人就打，我们根本就不敢出去。”
“那是打人吗？那是吃人！”
“汤老师，为什么这么久都没露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就是，出了那么大事你一声不吭的！我以为你已经死在下面了！”
“别死死死的！你怎么和老师说话的！”
“我就这么讲话的！草泥马的！关你什么事？你没看见楼下那些东西？现在都快活不下去了你跟我说文明礼貌？”
“别踏马废话了！女生寝室楼那边情况怎么样！我们男生这边还好！一楼没被攻进来。”
“我们也是，但是凌晨时候好像有一栋楼被丧尸冲进去了……”
“我也看到了，是10栋……”
“10栋？里面的人现在怎么样？”
“应该死了很多，我在阳台这边看到有不少寝室都被丧尸破门而入，不少人死在宿舍里，死状很惨……”
“行了，别描述那么细了，听着都恶心。”
“恶心尼玛，你踏马怎么说话的？”
“关你什么事？现在什么时候了我惯着你？你也活不了几天了！”
……
群里的消息火药味愈发浓重，新弹出的消息像是火星溅入油锅，瞬间引发更大的喧嚣。
刘朔紧蹙着眉头，目光紧紧盯着手机屏幕上不断刷屏的消息，心中的烦乱如同乱麻一般难以理清。
眼下的情势愈发混乱，往日里大家一直默默遵循的公序良俗，在生存的压力面前似乎有了崩塌的苗头。
这时，一条充满怒气的消息打破了群里的嘈杂：“你们几个女的别吵了，寝室里吃的喝的什么都没有，如果等不来救援，我们所有人都活不了几天了！”
整个群聊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句话中的寒意所震撼。
静默并没有持续太久，一条试探性的消息又出现：“汤老师？”
不知道是谁发来了这条信息，但显然，大家都在期待着导员的回应。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导员的消息却迟迟没有出现在群里。
“卧槽，老汤到了这时候装缩头乌龟！”
“你嘴巴干净点！”
“有个屁用！马上没水喝了怎么办！”
“水房的供水还正常吗？我们寝室水瓶里的水要喝光了……”
“供水管道破了，自来水都没得喝！你还在想水房？”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就算水房有水你现在敢出去吗？楼下到处是那东西在晃荡，出去就是死！”
“不是被渴死就是被咬死，你选一个！”
……
刘朔只感到头脑一阵晕眩，他索性按下息屏键，让一切嘈杂暂时消失。
片刻的沉默后，他重新振作精神，翻开手机的通讯录，指尖在“妈妈”的条目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毅然按下了拨号键，可惜，电话那头依旧是冰冷的“嘟嘟”声。
在徒劳地尝试了四五次以后，他默默地站起身撩开窗帘，刺眼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适应片刻后，他猫着腰走上阳台，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观望。
楼下，丧尸的数量比凌晨时分多了很多。他们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看穿着，其中不仅有被感染的成大教师，还有一些从校外涌入的丧尸。他还看到了一些学生模样的行尸走肉，应该是在寝室失守后从沦陷的楼里涌到街道上的。
他很快在尸潮中看见历史学院的几位老师，那些曾经熟悉的脸庞，此刻只剩失去眼珠的空洞眼眶和血肉模糊的面颊。
满目的惨状让刘朔感到一阵眩晕和恶心，他几乎要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区别。是在梦里吗？如果是的话，他真想快点从这个噩梦中醒来。
思忖间，何筱的信息忽然发了过来，刘朔急忙点开，发现是一段时间较长的视频。
一个看上去身体异常衰弱的中年女人，全身被束缚带固定在平床上，似乎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画面远处有微不可查的低微声音，刘朔仔细辨听了两三次，终于听清一部分内容——“脑神经完全死亡，全身器官衰竭……”十分钟无意义的内容后，镜头猛然拉近了一些，女人脸上毫无血色的灰白皮肤清晰可见地迅速转化为黑紫色。仅是一瞬，女人猛然从床上弹起，嘴部大张，作势要咬向旁人，幸好被束缚带固定无人受伤，但她惊人的力气竟带动着平车也原地剧烈晃动。
视频至此结束，刘朔心头一阵怔忡，赶忙敲击键盘发去信息询问。
莫名的是，他一连发出的八九条信息，都仿若石沉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