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他的未来

迪伦和他那些参加舞会的伙伴也安排了一辆豪华轿车。周六下午，罗宾·安德森开车去接他。他们先和他父母合了影，然后再和另外五对小伙伴会合，一起进城。罗宾穿着深蓝色泡泡袖缎面裙子，戴着与之配套的看歌剧的那种长手套。她把金色长发做成螺旋卷拢到胸前，在方形低胸领口上方来回扫过——这是经典的前拉斐尔风格的郊区变体。

迪伦喜气洋洋地准备着，整个人轻飘飘，(1)他一样样收拾利索，努力让一切看起来恰到好处。他把衬衫袖口往下拽，把燕尾服拉直。他选的是传统的黑色燕尾服，领结稍微有点歪。一抹亮色点缀在上衣的翻领：那是一朵粉红的玫瑰花蕾，上面的小丝带正好跟罗宾裙子的颜色一样。他的头发平整光溜地向后梳成一个短马尾，这让他有点难堪。他刮了胡子。他爸爸拿了个便携式摄像机一直跟着他，一举一动都不放过。迪伦透过镜头看着他：老爸，20年后再看这个，我们要笑死的。

他们坐进一辆加长汽车，深色的车窗玻璃，车内顶是镜面的，一路摁着喇叭开往市中心。哇哦！迪伦拉着罗宾的手，称赞她的衣服。第一站是去贝拉餐厅吃晚餐，这是丹佛下城区的一个时髦去处。他们度过了一段欢乐时光：互相开玩笑，拿桌上的刀子和火柴玩闹，假装把自己点着了。迪伦狼吞虎咽地吃了一份超大的沙拉、一份海鲜主菜和甜点。他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即将到来的小学天才班同学的聚会。再次和童年时代的聪明人联系上会很有趣。迪伦已经自告奋勇地答应用黑杰克披萨店的人脉搞些比萨饼。

他们很早就吃完了饭。迪伦出去抽了支烟。他叫他的朋友内特·戴克曼跟他一起走。外面有点冷，但感觉很好——一段安静的时光，远离所有的纷扰和喧闹。很棒的食物，很棒的同伴，他俩都是第一次坐豪华轿车。“一切都按计划完美地进行。”内特后来说。

内特甚至比迪伦还高，有6英尺4，而且更有魅力。他的容貌具有古典美，深色浓眉愈发凸显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他们谈得更多的是下次相聚。大家即将去不同的大学。他们谈到迪伦要去亚利桑那州，内特要去佛罗里达州。内特想去微软公司工作。时光流逝，在下一次相聚之前他们会做成哪些事情呢？他们反复讨论了各种可能性。“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后来会出事。”内特后来回忆道，“我们玩得很开心。这是我们的毕业舞会。我们尽情享受着这段时光。”

去设计中心的车程很短，一路上他们兴致很高：扬声器播放着硬摇滚音乐，他们一路跟着唱，肾上腺素也跟着飙升。他们取笑行人，随便挑个人就赶超上去。谁也看不见里面，可他们能看到外面。真够疯的。

迪伦心情很好。他一直说，要保持联系啊。这群人太好玩了，不能随便放弃。

埃里克打算碰运气。他想要个舞伴都想疯了，但他一直等到傍晚才给苏珊打电话。他很自信。女孩们喜欢他。他请她过来看电影。她7点左右过来。他父母刚刚离开，出去吃饭庆祝他们的结婚周年纪念日。埃里克想给苏珊看《黑洞表面》（Event Horizon），这是一部关于从地狱救回一艘宇宙飞船的低成本电影，是他迄今最爱的影片。他们从头到尾看完了，然后坐在地下室他的卧室里聊天。

埃里克的父母回家以后，下来跟她见了个面。他们漫无目的地闲聊了一会儿，比如埃里克的爸爸说他就是在“妙剪”理发店剪的头发。看起来他们人很好，苏珊心想。他们相处得不错。埃里克的父母走后，他给她放了一些自己最喜欢的曲子。在她听来大多是砰砰声和尖叫声，但他又混入了一些新纪元音乐元素，比如恩雅的作品。他用胳膊搂了她一次，但没有吻她。他做了好多深思熟虑的事情，比如在她不得不回家的时候帮她热车。她待到11点才走——比预计的时间晚了半小时。埃里克吻了她的脸颊，道了晚安。

毕业舞会自有一套程序。他们选出了一位王和一位王后，这一切进行得很顺利，D先生松了一口气。迪伦和罗宾玩得很开心，但开心并不是真正的目的。舞会更像是在模仿成人世界的一些怪异行为：打扮得像是要参加一个俗气的婚礼派对，即使两个人从未约会过也要手牵手表现得像一对情侣，还要遵守现代名人眼中的那种镀金时代的人初入社交场合时的礼仪：豪华轿车、红地毯以及由父母、老师及租来的摄影师扮演的一拨一拨的狗仔队。

为了消遣，有人发明了舞会后的派对。脱掉晚礼服，甩掉2英寸高的高跟鞋，忘掉那些傻乎乎的姿势，尽情享受真正的乐趣。比如赌博。科伦拜因体育馆里准备了一排排玩21点、扑克和骰子的桌子。父母们穿着拉斯维加斯那种制服充当荷官，里面还有掷球比赛、充气城堡和蹦极跳。一直热闹到天亮。舞会后的派对有自己的主题：纽约，纽约！有几位家长搭建了一个实际大小的迷宫，要进入学校就得穿过迷宫，入口处装饰着纸板做成的帝国大厦和自由女神像。有些男孩在舞会后的派对上几乎没看到自己的舞伴。有些则没有舞伴。埃里克加入了迪伦和他的豪华轿车小团体。他们在赌场玩了几个钟头，输掉了所有假币。帕特里克·爱尔兰在附近闲逛。他们从没有见过彼此。迪伦一直在谈论大学，讲他的未来。他一直说他等不及了。

(1)　迪伦当天下午在家里的状态，源自看过汤姆·克莱伯德所拍家庭录像的人的描述。感谢温迪·默里分享她对其中一些人的采访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