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败军求战
云梦山上,鬼谷子师徒和墨翟送走了孟轲。看着孟轲离去,鬼谷子说:“此人有儒者的通病,你们能看出来吗?”
孙宾和苏秦当场愣住,无言以对,只能请师父赐教。
“孙宾,你当年也曾跟随你父亲孙操上过战场,跟敌人厮杀过,那个时候谈仁义有用吗?”
“那个时候只有生死,没有仁义可言。”
“不错,战斗中如此,国家也是如此,除非四周没有强敌,国内安然无事,否则,哪有施行仁义的土壤呢?在当今这个世道,施行仁政的这个前提条件本身就太过苛刻了。”
墨翟说:“不错,而他却说当年周文王、周武王是因为施行仁政才得了天下,那么当年牧野一战,血流漂杵又作何解释呢?此外,他的人性本善之说漏洞更是明显。”
苏秦说:“水的流向不分东西,但总是分上下的。人性向善,如水之就下,人性无有不善,水流无有不下;人作恶如同水向上,不过是形势使然,而非本意。这有什么问题吗?”
鬼谷子说:“他从第一句话就错了,你们能发现吗?”
孙宾略加思索,说:“人性向善如水之就下,人性向恶如水之就上。但是谁说人性一定就是这个样子呢?我是不是也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人性向善如水之就上,人性向恶如水之就下?”
墨翟看着鬼谷子,指着孙宾说:“哎呀,你个鬼谷老儿,为什么我就没有一个徒弟像你的弟子这般聪明绝顶啊!”
鬼谷子仰天大笑,说:“孙宾啊,你说对了。此人雄辩天下,但有时候太固执了。”
“那你为什么不当场点破呢?”
“当场点破,他只会用其他的言辞来辩解,或者转移到其他无关的话题上,这样争论下去,永远不会有结果,很多事情还是需要他自己去慢慢体会。所以,我说儒家在他手中可以发扬光大,却仍难受到各诸侯国的重用。儒学想要成为墨学这样的显学,可能只有在和平的时代才行吧。”
“墨学能成为显学,大概也是因为守城之术对诸侯们有用,一旦我对这些避而不谈,和魏王说到兼爱、非攻,他就一点儿耐心都没有了。”墨翟说。
鬼谷子连连点头,随后把自己的两把剑交给孙宾。
“为师一直带着‘天谴’‘宿命’这两把剑,现在我已经用不上了,今天就把它们交给你,等你和庞涓相会,你们一人一把,愿你们师兄弟如同这两把剑一样,齐心协力,所向无敌。”
“弟子替师弟一并谢过师父。”
栎阳城中,新君嬴渠梁正在与众人商议军情。
“大王,现在栎阳危急,我们该怎么办?”上大夫甘龙问道。
“本王自有方法可解危机。王兄,请前去点齐秦锐士,随时准备战斗。”
“什么?”甘龙目瞪口呆,没想到新君的第一个决策就出人意料,确切地说是愚蠢得出人意料。
“臣恐怕没有理解大王的意思,刚才大王说的可是要公子虔去和魏国交战?”甘龙继续问道。
“你没有听错,你们都没有听错,王兄也没有听错,孤知道你们不能理解为什么我们明明是败军却要主动出战,但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知道前线发生了什么事。”
“大王,以目前的形势来看,石门、临晋丢失,已经是必然的,庞涓和魏卬率领大军不日就要兵临城下,大秦真的还有一战之力吗?”甘龙接着发出了第三问。
“报!景监将军回来了!”忽然,探子的声音传了过来。
“宣!”秦王下令。
探子上前,同他一起上前的还有留守石门的大将景监,他一副狼狈的模样,用手推开探子,说:“公子虔、公子渠梁,大王何在?罪臣景监战败回来了。”
这时,旁边的嬴虔厉声说道:“景监,你要注意自己的言辞,先王已薨,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公子渠梁,就是我们大秦的新任秦王!”
“啊,原来传言是真的!”景监闻言失声说道。
嬴渠梁扶起景监,问道:“前方战事如何?”
“前方魏军大军压境,又传言大王身死,军心涣散,是臣无能,我军一败涂地。”
“石门到栎阳中间隔着魏国大军,你是怎么回来的?”
“大王,臣一战被俘,本想速速求死,但是那员魏将没有要臣性命,而是放臣回来报信,要大王早早归降,否则,魏军的一字长蛇阵和魏武卒将兵临城下,秦国必亡。”
“饶你性命之人是谁?”
“他自称卫鞅。”
“现在他可在城下?”
“他和臣一同来的。”
“能见此人,则秦国有救。王兄,请给魏军下战书,孤要出战。”
“大王,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要考虑清楚,搭上我的性命没关系,但是大秦不能亡。”嬴虔语气平和,他的一只手搭在嬴渠梁肩上,让这位新秦王心中感到无限温暖。
“王兄,相信我,也相信父王。”
嬴虔不再说话,转身去点齐兵马准备出战。栎阳城楼上,士兵将免战牌取下,高喊要战。那边魏军一路势如破竹,卫鞅、魏卬先后攻破石门、临晋,随后和庞涓兵合一处,三人齐聚在栎阳城外,准备攻城。忽然,魏卬看到栎阳城上的秦人竟然摘下免战牌,不由得心中生疑。
“嬴师隰中箭,伤势必然不轻,此时秦军竟然主动求战,莫非有诈?”魏卬说。
“无论如何,现在我军气势正盛,不怕秦军有什么阴谋诡计。师弟,你看呢?”卫鞅看向庞涓。
庞涓自从射中嬴师隰报了仇之后,便一直沉默寡言。很明显,虽然庞涓已亲自手刃仇人,但是家乡父老的死,对他来说还是打击太大了。
“我这就去点兵,我们阵前再随机应变吧。”庞涓说完就转身离去。
魏卬对卫鞅说:“卫鞅,庞涓的心病比我想的要严重。”
“大仇刚报,他需要时间,等待他成长,是魏国必须承受的代价。”
庞涓列阵,栎阳城城门大开,嬴虔、嬴渠梁带着秦锐士已经排好阵形。
“秦贼,你还要负隅顽抗吗?”庞涓提枪上前,厉声高喝。
“庞涓,你不要猖狂,看我嬴虔今天为父王报仇!”嬴虔回道。
嬴虔舞刀杀来,庞涓拿枪接战,二人一来一往,历经三十个回合难分输赢。嬴渠梁怕嬴虔有失,大喊一声:“王兄且退吧,不必与他缠斗。”
嬴虔听到撤回命令,不再恋战,回身就走。庞涓得势不饶人,紧跟其后。忽然,嬴虔的坐骑忽然前腿着地,他整个人向下栽倒,庞涓随后拍马跟上来,举枪就刺,嬴虔反手回击,庞涓顿感眼前一花,赶忙侧身躲过,结果稍稍慢了一些,致使头盔落地,所幸人没有伤到。庞涓毕竟临阵经验少,这一惊,吓得他赶紧回马。
原来,嬴虔不是战败,他看庞涓紧追不舍,灵机一动,让马卧倒,这匹马已经跟随他多年,知道主人的用意,于是前腿着地,但并非真的摔下去,嬴虔顺势向下一倒,并以手中刀纂为武器向后刺去,这个动作太快,让庞涓差点上了当。等庞涓撤回,魏卬和卫鞅赶忙迎上来观瞧,只看他脸上带血,魏卬赶忙让人包扎,随后对庞涓说:“你赶紧下去休息吧。”
庞涓摆摆手说:“我没有事,只是皮外伤。”
庞涓在一旁简单地处理伤口,魏卬仔细一看,他只是左眼处被划了一道伤口,并没有大碍。那边嬴虔已经回到阵中,此时秦军又有人出来挑战。
“卫鞅,你还记得景监吗?今天我就要报上次战败之仇,你给我过来,咱们两个人打。”
卫鞅看庞涓还在处理伤口,便转头看向魏卬,魏卬点点头,说:“你多加小心就是。”
卫鞅答应一声,拿着枪上了战场,只见景监衣甲斜穿,面容有些憔悴,看起来准备得甚是仓促。两人并不说话,站在一起,打斗了七八个回合之后,景监不敌,败下阵来,卫鞅这次没有追赶,只是看着他离去。
另一边,景监回到秦王面前,说:“大王让我做的,臣做到了。”
“爱卿辛苦了,大秦安危,只看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