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年平寇”
历史上,李自成入城后,他麾下流寇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满朝的文武百官全部抓起来“拷饷”。
以追赃助饷的名头,要求“内阁十万金,京卿、锦衣七万,或五三万,给事、御史、吏部、翰林五万至一万有差”,否则性命不保。
提前看情况不对并提前辞去内阁首辅的、位居百官之首却毫无担当的陈演,面对新主,竟厚颜无耻的主动交出了四万两白银“助饷”,获得释放。
魏藻德家里也拿出了一万多两白银。
朱纯臣作为勋贵之首,世袭成国公之位,家中比两者相加还要殷实的多。
崇祯当朝的时候,天子几次求着纳捐,都是挤个百十两的哭穷,动不动变卖家具来装穷。
李自成一进京,光一个追赃助饷就从这些人家中搜出了白花花的三千万两现银,这还没算价值不菲的府邸、铺面等固定资产,及古董字画珠宝等,光现银就超过了三千多万两。
由此可见,这些人被刮三千刀,实在是太轻了。
锦衣卫、东厂番子的手段,是天下闻名,内阁首辅陈演、内阁最年轻的阁老魏藻德、成国公朱纯臣、掌印太监杜勋、兵部左侍郎张缙彦、兵科给事中光时亨等人及家眷,哪里能扛得住。
很快,陈演家被搜出了金银珠宝价值过六万两银子,魏藻德家中被搜出上万两银子,杜勋更是被搜出了整整八万两的白银。
而这还不包括无法定价古董字画、府邸宅院铺面田产。
成国公朱纯臣更甚。
当十五万两多的白花花银子,一箱一箱的摆满了乾清宫的时候,还有那没算在十五万两内的金子及各种金银器皿、古董字画,也成箱成箱的搬进乾清宫。
一时间这抄家抄出来的装箱财物,稍微摆疏散一点,都让偌大的乾清宫都有些装不下。
想想朱纯臣、杜勋、陈演、魏藻德四人的豪华府邸,再看看自己还没有对方下人房宽敞的小厢房。
看着从朱纯臣等人抄家出来,堆积如山的绫罗绸缎;
再看着自己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件还打满了补丁的龙袍,看看龙袍内,底层下人才穿的麻布衣;
看着朱纯臣等人家中的金烛台、金碗银皿,再回想自己居住的厢房内唯一值钱还被变卖补充国库的银壶。
最后再想想,这家财几十万贯的勋贵文臣宦官,还都是自己一手提拔,最信任的存在,崇祯皇帝朱由检,口中一甜,倒在了乾清宫中。
“父皇/陛下……”
“父皇?”
乾清宫,崇祯日夜操劳审理奏章的小厢房的朴素小床的床边,朱慈烺在轻轻的呼唤,幽幽睁开眼睛的崇祯。
气的吐血乾清宫的崇祯,此时脸色无比憔悴,身心俱疲的他,被一股万念俱灰的念头笼罩,从未有过的自我怀疑,现在填满了他的大脑。
他错了吗?难道他真的做错了吗?
明明言行举止按照上古先贤来严格要求自己,明明勤政爱民到了前无古人,明明勤俭节约超过了历代帝皇,明明“唯才是举”更是打破了几千年的门第约束,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不问出身就委以重任。
可为何自己最信任的亲信,却一个个才是最大的贪官污吏?
一想着这些,崇祯瞬间苍老了十岁不止,本就三十多岁就两鬓发白的他,此时好似一个即将寿终就寝的八十岁老头。
“父皇!”
作为亲儿子,十几年的记忆,让朱慈烺何等的清楚了解崇祯是什么样的人,是心有多么好的皇帝。
那是为了当好这个皇帝为了天下人,付出了所有、牺牲了所有的父皇啊!
可惜从明成祖以来对宗室的养猪国策,让信王出身的朱由检,被锁住了所有的眼界,当皇帝之前,注定是一辈子信王的朱由检,被关在王府当猪一样养着。
命运弄人,让他突然从被圈养的猪,提到了皇帝宝座,根本不知道怎么当好一个皇帝,也完全没有经历过帝王教育的朱由检,就这样突兀的当上了皇帝。
能不心有余而力不足吗?能不被眼界所困吗?能不被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们所欺诈吗?
他只是想让大明朝更好一些,再好一些,为此他朱由检,呕心沥血,可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越来越坏的结果?!
“父皇!”
朱慈烺再次轻呼,可平时好像天天打了鸡血每天都喝了几吨兴奋剂一样的父皇,如今却呆呆的,满脸灰败。
乾清宫的这个崇祯日常办公的小厢房,小的不能再小,却有个霸气的名字,德政殿。
但德政殿内,站了一个朱慈烺,再站了周皇后、田贵妃、袁贵妃、定王、永王、王承恩,及御医之后,就已经把这个所谓的德政殿、实际上的小厢房挤的满满当当了。
朱慈烺几声轻呼,朱由检依旧是双目无神,曾经心如坚石的他,好似自言自语、好似在跟大儿子说话:
“为何会这样!朕做错了什么?为何会这样?朕做错了什么……”
就在德政殿的所有人都为崇祯的绝望状况感到担心的时候,朱慈烺剑走偏锋,打断了所有:
“父皇,乾清宫中,从朱纯臣、陈演等大贪官家中抄出来的数十万财物,如何处置?而他们的府邸、宅院、商铺、田产,是变卖还是赐予有功之臣?”
朱慈烺这是直接把国事摆在了朱由检面前。
“呼~”
朱由检顿时深吸一口气,三魂七魄都被吸回了体内,刚刚还绝望吐血昏迷的他,又变回了崇祯,一下子坐了起来,还拒绝了他人的搀扶,精神十足的回道:
“自然是补充国库,用到本该属于他们,早该属于他们的位置,发放到早该归属的将士手里!”
一提到国事,刚刚还万念俱灰奄奄一息的将死之人人,又变回了每餐喝十吨兴奋剂的崇祯,那个大明朝永动机——崇祯!
“好彩!
父皇就是父皇,永远是那个一出生就从灵魂到血肉都不再属于自己,而独属于这天下苍生的父皇!”
朱慈烺一句道破了崇祯的心声,一句话,让崇祯觉得,自己的孩子给自己的一生都做出了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