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电风扇
第六节
电风扇
（一）
那是老家的电风扇，转起来还吱嘎吱嘎响的那种。
最大的风力能调到三级，那是最热的时候才允许开到的风力等级，什么时候算是最热呢，就是妈妈认为她自己已经热的受不了的时候。因为我们自己把风扇调到三级的时候，通常换来的就是，“明天又想去诊所了，是吧！”
小声透露一下，因为我们通常开的风扇是“定”住的三级，并且还把嘴张的老大，对准风扇吸冷风。现在想想，是挺欠儿的。
可当时并不这么想，只是觉得这样最凉快，把脸吹冰，都不舍得挪窝，怪不得总是被教训。但那可是那年夏天觉得最舒服的事情！
再也不用每天定点起床去背单词语法，还有古诗文和范文！数学的题海战术也感觉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时政新闻，也变成了一种放松，不用全程紧绷，怕错过了什么重要考点讯息。就这样，一天天的“不学无术”，暑假的时间被我“无所畏惧”的浪费着。现在回想起来，也并不是每天都毫无新意。确实也做过很多有意义的事情。
毕竟妈妈每天发的火和炒的菜都是新鲜的！什么床铺没收拾！又不吃早饭啦！晚上又熬夜！每天的固定三件套。不过，经过慢慢悠悠、吱嘎吱嘎电风扇声音的过滤，再传到耳边，感觉火力都小了有一半。也不枉她经常说我们把她的话当耳旁风，那是因为我们的耳旁，确实是有风啊！
而且还是定点的三级风。
（二）
当时还有一阵风。
是从另一架电风扇发出的。
具体地点是在门店上——那是自己家的小超市。
想想还是零几年的事情。
小学的时候吧。
具体就是周末陪爷爷守店的时候。自己也很喜欢夏天跟爷爷一起守店的休闲时光，因为能吃到一根冰棍，坐在阶梯外的藤椅上。因为当时门店安装的还是卷帘门，而且还是用挂钩关门的那种，没有办法安装空调，所以降暑的只有一台电风扇，还特意移到了门店外。风扇就放在阶梯上的一个矮凳上，连接着的是门店用于冻水的电冰箱的线路板，插得老高，所以得放在凳子上缓冲一下。虽说风扇能加速冰糕的融化，但自己偏偏那时就喜欢坐在风扇旁边吃冰糕。结果就是冰糕加速融化，融化的冰糕，滴的到处都是。然后又被爷爷用四川话的乡音唠叨几句，“背过去吃嘛！就化不到那么快。”说着还用他用来给自己散热消暑用的蒲扇把推着我的背，“等哈滴到衣服上到处都是，你奶奶又要说你，难得洗！”
我总是不以为然的冲他嘿嘿一笑，自顾自的优哉游哉的吃着。
结果，自然免不了被奶奶一顿唠叨。
可无论怎样，那也是现在再怎样回忆，想冲破时间的屏障，也再回不去的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如今，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家的店铺也已盘租出去，租给了一个卖渔具的。那个承载我一整个假期的冰糕柜，连带着那个转起来吱嘎吱嘎响的那台电风扇，一起卖给了收废品的。
再后来，在我工作的时候，爷爷永远离开了我。
一切，彻底回不到原来的味道了。
现在吃冰糕也总是迎着风口，不知道是不是少了当时嫌他们烦的唠叨声，就总感觉没有小时候的甜，少了一味。
凝视着包装纸，想着，就是这个牌子的雪糕，没买错啊！
（三）
“班长！可以开风扇吗？”
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不过，不平常的是，刚刚上完体育课，跑完八百米。
累得每个人都匍匐爬进教室。
“对呀，热的受不了了！”
“开呗！”话音刚落，体育委员兴奋的走到教室门口，拧动着风扇的开关，“我中间的调三档哈！”
那时是一个开关管一个风扇，还是三个扇叶转的那种。可清凉还没享受好一会儿，就被一声呵斥声打破，“刚出这么多汗就开这么强的风扇，都想感冒不来上课是吧！”说罢，干脆利落的关掉前后两个，中间那个本就风力不大的风扇还被调到了一档。
是那时又爱又怕的班主任。
“把听写本拿出来听写！”又猝不及防的开始了。那三年，都是在这样反复惊吓中，到最后习惯惊吓的过程中慢慢成长着。
时间一晃，我们从一楼“晃”到了三楼。
风扇，也从一楼“关”到了三楼。
眨眼间，就迎来了那天的最后一堂课。
好巧不巧，又是她的。也不巧，因为无论怎样，最后都是会属于班主任的，因为这场相遇的起始点，是由她开启的，自然，青春这场相遇结束这天，也必定是她来结尾。走进教室，她自己默默把三扇风扇都打开了，而且每扇都是三档，“这下不热了吧。”
底下没有一片欢呼，相反，一片静奈。
顶住自己的哽咽声，“现在点名。”
此刻的感受跟之前一样，都怕被叫到。
因为之前是害怕，现在也是害怕，害怕分别。
慢慢的，点名册翻到最后一页。等到最后一个人的名字尾音也从这不大的教室里慢慢消弱，她头也不回的走出教室，看方向，应该是回办公室去了。
同学们互留完同学录，也陆陆续续离开了教室。
而我一个人，独自来到了办公室。
“怎么，我这儿风力要大些？”
一句话弄得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往下接。
“嗯，对呀，你看你这么大点的办公室，你一个人还开三档。”
“少跟老师逗，什么事？”
我一句话没说，直接走过去抱住了她。“谢谢这三年，你的孜孜不倦，比我妈对我都有耐心。”
听完，一把把我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挪开，“怎么说话呢。”我俩都笑了。
“那我走了。”
“嗯。”
“什么时候再见一面吧？”
“明早九点别忘了来这儿来拿毕业证。”
“哈？”一下弄得我俩都哭笑不得，办公室里的离别情绪总算是消散了一些。
“那拿完毕业证呢？”
空气一瞬又静默住，“以后吧。”
我们都知道，这个以后，真的就是很远的以后了。在这儿小声嘀咕一句，千万别被她听到了。
当时走到办公室门口时，我悄无声息的把风扇调到了一档，不知道当时的她感觉到了没有。
但我敢肯定的是，教室里的那几架风扇肯定是没关，指定还在“呼呼”使劲转呢。不过不用担心，肯定会有个操心的班主任去把它关掉，我不知道会不会是她，但我希望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