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陌上花开

第三节

陌上花开

（一）

终是叶落有时，花开有时。

寒梅独自开，洒下漫天雪，又是一年冬至。

自知这样的景色不可多得，顾不上室外零下的温度，披上防寒外套就匆匆出了门。

屋外寂静的从雪靴底下发出的“沙沙”声响都能清晰的听见，一步一步向外走去，好在是初雪，门前的积雪还没有很深，提起脚步来也并没有很费劲，枝头的梅花也还没有被压的很低，池塘里的水也正在慢慢凝结成雪花的样子，一切都是正正好的光景。

在南方长大的我还从未见过被雪完全覆盖住的梅花，其实不止是梅花，庭前还有一棵松柏，还有青石板路，还有门口的那两尊石狮子。院子里的万物都像是被雪贴身裁制了一件新衣。当然还有院外，院外的街道，街灯，店铺都被雪一一眷顾着。

这样闲适安静的时光，不背上画架子出门走走，怕是得辜负这漫天飞雪。一不做二不休，迅速跑进里屋把画具一股脑的往画包里塞，我也不知要去画个怎样的景象，只知这漫天飞雪不能就这般让它悄无声息的飘落着。

走出院门，平时热闹的街市，此时此刻一片寂静，想必是这雪“封锁”住了大家想要走出家门的决心，也是，相比这外面的寒风习习，还是屋内的火炉更舒服。

我就像是一个“擅自闯入者”，“好不和谐”的走在这冰天雪地里，走一步，摔两步，倒不是积雪深，只是实在是路滑，脚下并不平衡。

刚还没走出多远，心里就已经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为啥莫名其妙的冒出什么要记录雪的想法，然后还一鼓作气的出了门，现在回去的话也有些太失了脸面，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被我找到一个地方。

那是春天桃花开得最茂盛的地方，现在去的话，应该只剩下枝干了，但满园错落有致的枝干，也是另一番别致的景象。

思索了片刻，放弃了带出来的小矮凳，想想还是站着画吧，实在是冷的受不了的时候，还能跺两下脚暖和暖和。事实上是这小矮凳放在地上坐上去跟坐在雪地里没什么区别。

雪景所用的鲜艳颜料并不多，更多的是白色打底，那错落的枯枝也算是整个画布里为数不多的重色。直至最后落日的余晖给画布添上的那几末晕染的暖色调，整幅画才灵动自然起来，还有那寥寥炊烟。

这是自己第一次尝试画雪景，代价就是被冻僵的双脚，和被粘住的画架，拔都拔不起来，跟长在地里似的。最后的场景就是，画布倒插进厚厚的雪堆里，画架瘫倒在雪地上，而我自己，自认是使出浑身的定力也断不会让自己摔个跟头，但地心引力下一秒就狠狠地教训了这个自以为是的我，一个滑铲差点直接送到人家家门口。

这景象可比画布上的精彩多了。

有了这段经历之后，就彻底打消掉了自己以后雪天出门作画的想法。之后的那一个冬天，尽管是兴致来了，也只是老老实实待在庭院里，画画松柏，水池，石狮子，还有那凌寒独自开的梅花。绝对再也不会出去了！

因为感觉只要一踏出庭院的大门，就开始腰酸腿疼。

但后面还是出门了，不过时间转眼已是秋季。

（二）

其实庭院里有这么一棵树也挺好的，至少四季的临界点都能清晰明白的分清楚，看叶子黄了又绿，绿了又黄，枝干掉了又长，长了又掉，但知道它一直都是活着的，只是在这个环境里在变着方儿的活着。

我喜欢听着自己的脚步踩在枯叶上的声音，那种声音感觉很神奇，能让人静下来，能让人暂时不想任何事情，控制住自己的思绪，只想着脚下这片枯叶到底是何时飘落至此，还有眼前的这一片，还有身旁的那一片……

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状态，直至走到路的尽头。但后来我发现，路的尽头其实还是路，有时只是转了个弯，调了个头。

那天就在庭院里，踩在枯叶上，绕了一个下午，直至吃晚饭，我也没有数清掉落在地上的枯叶到底有几片，或许永远都数不清，因为有的还在半空中缓缓飘落，有的还在树枝尖上“摇摇欲坠”，有的随着风去了不知名的远方，还有的藏在什么石头缝，砖缝里，不仔细找根本就发现不了。

第二天一醒来，枯叶就全都悄没声息的换了地方。

或许只有昨晚的月亮知道是哪几片枯叶从门边回到了池塘边，还有哪几片是从砖缝里跑到了屋檐下。或许还有哪些是回归到了土壤里，但我希望是那些跟着风去到不知名的远方去的枯叶。

今晚的月亮也格外的圆，可能是看枯叶多了，产生了视觉幻象，竟觉得月亮旁也有一片枯叶，安静的待在旁边，小心翼翼的跟着我的脚步，一直到了里屋，它才完全消失了踪迹。

浮在池子上的冰已经完全融化，上面的枯叶也跟着融化的冰面一起沉入了水底，还有天上的那轮圆月，跟着水流缓缓波动着。

你见过静的能听见水流声的夜晚吗，是的，就是此刻，能听见。你静下来，停下脚步仔细听，不止有水流声，还能听见霜露掉落在地上的声音，还有屋檐下的风悄然走过的声音，还有门外，门外热热闹闹看街灯的声音。

是的，燥热的夜，来了。

（三）

今年的夏，比往年来的更早一些，但比自己预想的要晚一些。池塘里的荷花早早就开了，但我不知道是在哪一晚悄然开花的，因为它们在我的视线范围里时，每一朵都还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或许是在我赏月的时候，又或许是在我观赏鱼儿的时候，还有要么就是在我赏街灯的时候。

每年这个时候，乡里就会举办灯会。

整个街道串起来的灯笼比过年的时候还要多，因为过年的时候，还并不是家家户户都在呢，但此刻，每家每户都挂起了红灯笼，上面的灯谜，看字迹，有的是小朋友自己写的，也有的是专业书法家小露一手，还有的就是自己偷懒悄悄去打印的，反正是个氛围。

对于灯谜，我就没有哪一次是猜对过的，或许是对猜谜本身就没有很敏感吧，但对于诗句我还是能答得上来一两句的。去年，还小赢了一把，得了一幅剪纸画，现在都还在家里最显现的地方，还特地去用相框把它装裱起来。

夏季的白天反倒还没有夜晚热闹，或许是白天这些玩意都被收起来了的缘故。还有就是河边明令禁止游泳的告示，一下，小孩的乐趣就少了许多。

但那种浅浅的小溪流可是闷热的夏天打发时间的最好去处。

站在石头上，溪水刚好没过膝盖，清清凉凉的，搬开石头，还能瞧见许多藏在石头缝里的小螃蟹。或是坐在岸边，看着太阳光透过树林间的缝隙洒进草丛里，掉进溪水里，或是躲进石头缝里，或是就这样静静躺在屋檐上，也是极好的。

这景象，就像是给大自然贴身裁制一身的金缕衣。

听着树上的蝉鸣，使得独属于夏天的气息更加浓郁，还有沁人心脾的桂花香，这香气做进糕点里，岂不是更好。

当然，我只是想想，我可没这手艺。所以，我一般都是去商铺里买现成的。

（四）

一个百无聊赖寂静的深夜，这样的雷声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此时此刻这样的时空里显然是不受欢迎的。

但，这并不妨碍我第一次切身感受到春雷的兴奋。

连忙起身走到窗户边，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大的声响，伴随着这声巨响，我还看到了闪电，照亮整片天空的闪电，紧接着就下起了老一辈们口中所说的春雨。

都说“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但这来势汹汹的气势，不知有些睡得沉的万物知不知道，反正我肯定是知道了，春，来了。

可能从自幼学习的课文里，自己并不习惯或是接受春天这般声势浩大的跑来。所以，选择回到了那座庭院里，让我去找找属于春天那块最“柔软”的地方。

应该还记得我说过，那里是春天桃花开得最茂盛的地方吧。但看着这满园的“狼藉”，昨晚的春雷似乎并没有打算要给我这个面子。

院内的桃花已经被打得没剩多少在枝干上了，看着这残根枝叶，心里别提多苦闷了，来年我还打算多结点桃子呢。好在中间的树保住了我那颗贪吃的心，要不然我真的能望着这满园的残枝断根郁闷一整宿，不，是两宿，或是一直郁闷下去。

但后来，这残枝断根上的桃花我还是替它们想到了一个好去处，还记得冬天的那幅画吗，空空的枝干上似乎是少了些什么，是的，就算是冬天，也得让它充满生机，比如，粘上那几朵鲜艳的桃花。

（五）

好了，庭院里的四季，到这儿，也就讲完了。

最开始掉落的桃花最后也回到了它最初就在的地方；那晚走进庭院就“消失”的月亮带着枯叶又一次的出现在了我的眼前；那座连接着未来和过去的拱桥，最后也被我在画中找到了；只是春雷的兴奋点我依旧没有参透，但好在它还会有下一次再出现的时候。

到此，墙上的四幅画也依次讲解完毕。

待自己慢慢退到院门外，关上大门的那一瞬间，抬头看见匾上的那八个字，在那时，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四季交替的意义。

（六）

灵感来自标题。

于一个娴静的夜晚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