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怪物

顾颜却不说话，她低着头，手握成拳，她还记得那些孩子绝望的哭嚎，还记得他们像垃圾一样被丢弃在山坳里一样的尸体，被扔在简易的手术台上时睁得大大的眼睛，也记得白裙子姐姐从土里将她刨出来时的那双血淋漓的手，更记得那张疤痕交错狰狞恐怖的脸。

她的唇几乎要咬出血来许久才缓缓道“受害者么？或许吧.....”

高寒俞见她面色惨白，一副不愿再继续说下去的模样，知道或许她只是想起了那段不堪的过去，但高寒俞心中却依旧有很多疑问，等她情绪渐渐缓和，他才又开口道“那么主使究竟是谁？”

顾颜却笑了，看向他的目光带着点自嘲，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而后道“它坏掉了，在我逃出那个地方的时候就坏掉了。”

高寒俞身体不由一震“什么....意思？”

“我的记忆只有十年前逃跑的那一天的记忆，但之前的，以及之后发生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所以你根本不知道主使者是谁？”说不失望是假的，但他又不死心问“难道就没有办法让你想起来么？”

顾颜却笑了古怪的看着他“你以为陈老头没试过么？”

是啊，以陈国华的办事作风，他必然会不择手段也要得到自己想要的讯息，但连陈国华都没有办法，可见这件事的棘手程度。

他试过很多方法，差点把她弄疯，那并不是一段愉快的记忆，现在想来，那时候的陈国华根本就不在乎她的死活，好在她最后挺了过来，才有了后来他们的合作。

她做他的线人，为他寻找那些罪犯的犯罪证据，而他通过自己的关系网帮她查当年的案子。

明明是相互利用却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她唯一能信任的人，陈老头说的对，她太容易相信别人，可他不知道，那是因为他没见过真正的人间炼狱，不知道孤独面对死亡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唯一知道真相的刘承恩早在10年前就死了，所以我才会想找当年刘承恩带在身边的那个孩子。”

“那找到了吗？”

顾颜眸光微动“找到了！”

高寒俞见她脸上没有半点喜色不由有些疑惑，脑中却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你之前托我帮你找一个女孩，难道就是她？”

顾颜点点头，高寒俞却不由蹙眉“所以，是她杀了陈雨彤并嫁祸给你？”

顾颜摇摇头“我不知道，躲在空调后的是她，但我在追她的时候有一个戴帽子的男人袭击了我，所以我不确定是不是她，但一定和那些人脱不了关系。”

“哪些人？当年的主谋？”高寒俞眸子微敛，镜片下的眸子里滑过一抹寒光。

顾颜依旧摇头“我不确定，但陈老头死的那一夜我曾到过现场，有一个带着口罩和棒球帽的男人跟了我一路，最后我差点失手杀了他。”说到这她紧握的右手不受控制的微微发抖。

高寒俞的脸色不由一变，他惊疑的看着眼前这个十七岁的少女，不由想起那夜楚玲和他说的话“要是再近一寸，展鹏的命就搁那了，组长，无论这个人是谁，从他下手如此之狠来看，绝不是我们要找的人！陈队也不会找这么个心狠手辣的人做线人。”

楚玲的话犹言在耳，高寒俞的脸色却异常沉重，他看着眼前的顾颜，她的脸很平静，从她脸上他看不到她对杀人这件事的恐惧，唯一算得上的或许是她微微发抖的手.

她的声音也很平静，平静的仿佛‘失手杀人’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他忽然想起出门前手机里推送的那条新闻，‘10.22高校杀人案元凶再次杀人越狱’，那几个字忽然在眼前放大与眼前这个消瘦的女孩重合.

高寒俞原本是不相信的即使是在见到这个越狱的女孩时也依旧不相信她会杀人，毕竟那晚在派出所，他所看到的女孩给他的印象太深，那是一个隐忍、聪慧而懂取舍的女孩，不应该是眼前这个把杀人不当回事的女孩。他的眼皮不由跳了跳，手不自觉的握向了大衣下的枪。

“你说你是陈国华的线人，你有什么证据么？”高寒俞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怒意，声音却不自觉的冷了几分。

顾颜闻言明显一愣，她看着突然严肃的高寒俞不由有些疑惑，她试着认真的回忆了一遍陈老头曾对他说过的话，可是陈老头确实并没有给她证据，等等，是有的，那份文件。

她眼睛不由一亮然后转身便往房间走去“对了，陈老给了我一份文件，是他最后给我的东西！”她一边说着一边去拉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份文件，她将文件取出转身正准备将手里的文件袋递给高寒俞，脑门却被什么东西抵住，顾颜顺着男人的手看去，抵住自己的赫然是一把黑洞洞的手枪。

顾颜不由睁大眼睛愕然的看着对面的男人，一脸不解。

握着枪的高寒俞努力压抑着想要开枪的冲动，他那双总是带着几许或讥诮或玩笑的眸子里此刻只有炽热的怒意“你知不知道你的一次失手，差点让展鹏死在鬼门关，你...又知不知道，你的一次失手让一个母亲差点失去了她最骄傲的儿子！你又知不知道那也是个刚刚出校门不久的孩子，一个抱着满腔热血立志要做一名好警察的孩子！”说道最后高寒俞几乎咬牙切齿。

顾颜听着，每一句都似一击击重拳，重重落在她的心上，可又什么也没有留下，也无力留下，她就是这样的怪物啊，明明觉得该自责该难过，可她却没有办法自责和难过，明明该生气该愤怒，她却只想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去平息愤怒，爷爷说她脑袋坏了，所以大家都笑她是个傻子，傻子就傻子吧反正她不在乎。

陈老头喜欢她听话，所以她只要乖乖听陈老头的话就可以了，而祁修远不喜欢她装傻，那她就变聪明吧，可是她觉得做聪明人真的很累，没有陈老头的指挥她根本无法游刃有余，哪怕是到现在，被高寒俞用枪口抵着脑门，她的心底也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悔意，因为无论重演多少次，她都会那么做，以那种在旁人看来残忍的方式发泄自己的不满和愤怒，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怪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