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所向皆捷
东晋知道既然要打,出手便是最能打的王镇恶,由其担任尖刀前锋,就是想要为晋军挣个开门红。
出发前,前将军刘穆之在积弩堂偶遇到了王镇恶。
王镇恶被众人给予厚望,刘穆之则推心置腹的对其说道:“昔日晋文王把蜀地委托给邓艾,如今让你领前锋,看来主公的意思是要把关中委托给你小子啦。可要好表现啊。“
王镇恶听后爽朗一笑,霸气道:“咱俩都是借托风云,并承蒙提拔,我若不克咸阳,誓不复济江而还也!”
二人同事英雄主,颇有将相和的意味。
气氛烘托至此,王振恶也不藏着掖着,干脆说了一句更大逆不道的话:“打仗的事情是我等粗人干的事儿,但是老哥儿,三秦如若平定,而明公的九锡封赏不到,那就是您的责任了。”
“九锡”二字一出,惹得刘穆之脸色微变,伐秦还未见其果,王镇恶便赤果果的为主公图谋篡位之言,岂不是为刘裕招祸。
有些事情虽然大伙都是这样想的,但有些话还是不能在明面上说的。
积弩堂人来人往,刘穆之慌忙向四周张望,他不敢想象如此大不敬之语会出自王镇恶这样的高级将领之口,更令他震惊的是,路过的兵士听后竟不以为然,甚至觉得合理。
或许军士们早已习以为常,因为在军界,刘裕就是他们的皇帝。
有兵如此,将复何求!
晋军士气如虹发出了“不克长安终不还”的最强音,长安三万里,终要盼来汉家儿郎的音信。
主帅刘裕同样有着超乎常人的自信,晋兵北伐在阴历的八月底,再过几个月即将步入冬季,对于畏惧寒冷的南方人可谓是“反季节作战”。
艺高人胆大者总是敢于打破以往既往惯例,因为他们所图甚大。刘裕有自信晋军可以所向披靡,在短时间内攻下洛阳,从而令这些士兵在洛阳逐步适应北方的寒冷天气。
待到来年春天便可河南彻底站稳脚跟,并且疏通了入黄航道,到时诸军可乘春夏季涨水之机,一齐沿着黄河逆流而上,从黄河去潼关进发,收复关中。
刘裕在下一盘大棋,纵观魏晋南北朝三百余年间也只有他有这样运筹帷幄的卓见与能力。
…………
轻裘马,寒光剑,旌旗展,楼船列。
蔽日满天,王师还中原。
九月,主帅刘裕进驻北伐的大本营彭城。
彭城曾是他老刘家的发祥地,当年汉高祖刘邦曾在这里高歌《大风歌》。
恰逢重阳佳节,众人登高南山戏马台,面对长河落日,尘卷烽烟的北方,他也不禁豪情万丈诗兴大发,命纸笔赋诗。
纸笔很快便被取来,可刘裕终究是大老粗,打仗在行,写诗这种事情多少有些尴尬。
一帮文武阁僚位列左右,气氛到这了,不整两句实在说不过去。
“危难”之际,当初抱刘裕大腿的太尉主簿谢晦挺身而出,极有眼力见,当仁不让的拿起笔墨挥毫道:
先荡临淄秽。却清河洛尘。
华阳有逸骥。桃林无伏轮。
此诗极为应景,方才舞文弄墨不久,便收到前方最新战报。
王镇恶、檀道济部刚入后秦,便如入无人之境,所向皆捷。
后秦将领王苟生想也不想直接献出漆丘,向王镇恶投降;
后秦徐州刺史姚掌献出项城,投降了檀道济。
北伐形势一片大好,晋军有着相当雄厚的群众基础,甚至很多敌方守将祖上亦多为晋人。
如今王师吊民伐罪,所过之地的居民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都算对后秦忠心的,反正他们本就是晋人归顺晋军毫无心理压力。
不过也有死心眼的,诸如新蔡太守董遵就死活不愿投降。
对于这样不合群的“晋人”,檀道济为了杀鸡儆猴,以雷霆手段攻破新蔡并斩杀董遵。
随后,第一路大军便光复当年曹老板的大本营许昌,并抓获了后秦颖川太守姚垣,以及大将军杨业。
…………
沈林子、刘遵考这一路,原本计划沿汴河故道西上,奈何水量小到了无法保障大部队航行,为了避免贻误战机,无奈选择水陆并进。
行程艰难之际,热心群众襄邑豪族董神虎率众千余人归附,与沈林子一同攻克仓垣,后秦兖州刺史史韦华直接投降,晋军乘胜进占石门。
晋军一路高歌猛进,多点开花,使得王仲德部承受着巨大压力,作为元老级干部,他的进程最为缓慢,多少有些挂不住面子。
开泗黄航道的工作并不容易,因为秋天一过,北方便是严冬季节,受土地封冻影响,工程难度更大。
比起疏通河道这种体力活,另一项盯梢北魏动向的任务更让他感到头大。
因为黄河结冰之后,北魏军队随时可以侵袭河南地区,所以王仲德不仅挖掘渠道,同时要警戒滑台一带的黄河边界。
滑台并不是北魏一个普通的边境小镇,乃是楔入大晋的腹地的一处军事要冲。
此处城墙高峻坚固,处理起来极为棘手,如果武力夺取无异于对北魏宣战,如若放任不顾,那么又将对晋军利用黄河运兵造成极大威胁。
然而,王仲德整日担心,北魏的滑台守将兖州刺史尉建更怕。
滑台地处黄河以南,相对于北魏而言就是块飞地,对于这样的兵家必争之地,畏懦的尉建对晋军的动态整日提心吊胆。
即便是天气转凉,他的心也似架在了火炉之烘烤一般。
甫一听闻晋军统领前锋诸军的王仲德循黄河西进之后,便麻溜的带领部众放弃守城,向北渡过黄河各回各家了。
王仲德本来十分为难,甚至想用布帛七万匹假道于北魏,熟料热情好客魏军送来这样的大礼,当即喜不自胜入驻滑台。
并且十分识大体的做了如下外交辞令:“晋本欲以布帛七万匹假道于魏,没成想魏之守将弃城遽去。”
大意便是,你们看哦,我们可没动手,是你们自己人怂跑路了,白送给我们的。
晋军不费一兵一卒,兵不血刃的占据滑台重镇。
魏主拓跋嗣有听到了王仲德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外交辞令,气的老血都快喷出来了,大怒:“无名之师胆敢犯我疆界!”
滑台乃北魏在长江上的眼睛,可轻松监控东晋与后秦,丢失之后可谓损失惨重。
于是当即命令叔孙建与公孙表二将自河内向枋头出发,引兵横渡黄河,在滑台城下斩杀了卖国贼尉建,并投尸于河,随后诘问晋军为什么入侵北魏领土。
王仲德在滑台城上静静的看完魏军的表演,内心嗤笑,滑台本为大晋之土,被你胡人暂时占据,你还真以为是你家的啊。
内心一阵嗤笑过后,王将军并未采取过激之言,毕竟此时的魏军显然是急眼了,此刻争一时长短不太划算,随即整理了一套说辞:“刘太尉北伐,只是为了祭拜祖陵,并非是要侵略魏国。魏之守将自弃滑台去,我们不过是借空城以息兵,行当西引,不影响晋、魏之好,只是你们扬旗鸣鼓耀武扬威意欲何为啊!”
魏军本以为当着晋军的面斩杀尉建会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不曾想晋军不受丝毫影响,反而倒打一耙。
王仲德到底是老油条,明里暗里指责对方破坏两国关系,由此造成的后果应由北魏承担,并且之前承诺的七万匹布帛的事儿只字不提了。
叔孙建与公孙表两人越想越气,明明是你晋军占领我魏国的城池,我们前来要城,你们说我们耀武扬威破坏晋、魏两国关系。
他们搜肠刮肚想找话反驳,但终究不知如何回复。
既然找王仲德占不上丝毫便宜,北魏拓跋嗣无奈之下,只好派遣叔孙建前往彭城向刘裕告状。
拓跋嗣想找刘裕讨说法更是找错人了,刘裕是一个实在人,吃进嘴里的东西怎么可能吐出来。
刘太尉早就算到对方要来兴师问罪,早就在彭城等着呢。
为了麻痹北魏来使,在一顿好吃好喝的虚与委蛇之后,刘裕却假装卑词下意,好言安抚道:“洛阳,晋之旧都,而羌据之;晋欲修复山陵久矣。诸醒宗族,司马休之、国璠兄弟,鲁宗之父子,皆晋之蠹也,而羌收之以为晋患。今晋将伐之,欲假道于魏,非敢为不利也。”
刘裕的外交辞令更为漂亮,像是什么都说了,又像什么都没说。
叔孙建一听好有道理,欲要开口质问之言又咽了下去。
大晋军神都给北魏下了软话,拓跋嗣也不好再说什么,晋军占据滑台已成既定事实,想要夺回,就要靠拳头说话,魏军还暂时没有做好与晋军开战的准备,只能借坡下驴,默许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