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叛徒
“你说他们主动要见我？
“有意思。”
连着十来家势力的首领，都提出要拜访楼城主，有要事商议。
楼城主立于高台之上，饶有兴致地望着眼下传信之人。
这是第九个。
对于那些归附自己的势力，近来开始信奉三面神的事情，他自然早已知晓。
他也同样知道，这一切行动背后的那位少女来自何方。
只是……这么迫不及待就要对自己下手了吗？
楼城主唇角勾起，轻声道：
“既然如此，就都过来吧，正好喊上剩下那几家也一起过来。灰城也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
灰城的居民今日议论纷纷。
好多往日里难得一见的大人物，今天都出现在了灰城。
“魔狼帮的大当家、火眼虎堂的堂主、黄沙教的鬼面人，还有那位！居然连黑心蟒魔都请过来了！”
“这是要有大事发生啊！”
江源和南飞燕，此刻分别处在两个队伍之中。
南飞燕作为这些日子招摇在外，早有名声之人，毫不避讳地走在了她收服的第一个势力，魔狼帮之中。
而江源则是将自己藏匿在了一个并不起眼的名为清河寨的小势力中。
这个势力并未信仰三面神，所以与魔狼帮一伙，刻意拉开了距离。
值得一提的是，清河寨里，还有一个叫江源的“熟人”。
那位非常识趣的韩当家。他是清河寨的二把手。
在江源杀狼三的时候，两人有过一面之缘。
此刻韩当家站在江源身边，死命低着头，额头之上汗渍涔涔。
他一点都不敢看那位耀眼醒目的金色少女一眼，心底更是连声叫苦：
“怎么又碰上了这姑奶奶啊！”
作为为数不多让他感受过完全无从反抗的对手，韩当家对于南飞燕，可谓是害怕到了极点。
见到身边的那个容貌俊秀的生面孔还胆大包天地看向魔狼帮，他立刻低声呵斥道：
“不该看的不要乱看。你切记，不要招惹那个女人。她是你绝对惹不起的存在！和寨主并列！”
短暂思忖了一下，他又补充道：
“还有那个魔僧，他们三个并列。切记！切记！不要招惹！否则，谁来都保不住你！”
江源微微一愣，神色古怪地点了点头。
他应该也很难招惹到魔僧……
韩当家忽地灵光一闪，仔细打量了一番江源：
“嗯？等等，你是哪里来的？”
江源眼皮一跳，心中直呼不妙。
季的认知干扰，经不起细思。
于是瞬间，他眼中现出彩色斑斓的漩涡，一道无形戒尺落在了韩当家身上。
“我是清河寨新来的军师啊？韩当家，你忘了吗？”
韩当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拍脑袋，露出笑容：
“军师啊！我怎么就忘记了呢！
“我真是糊涂了。大哥把你找来，就为了在这个乱局之中，帮助清河寨看清方向啊！”
江源面色平静，心底放松了一些，微笑道：
“想起来就好。”
十四方势力依序落座，静候楼城主前来。
韩当家看着清河寨倒数第二的位置，小声提醒道：
“军师，清河寨实力不如他们，所以通常都保持沉默，不发言。”
江源微微点头，示意明白。
最为耀眼的，自然是坐在在最前方的魔狼帮一行。
首把交椅，金发金瞳的少女正坐在那里，神气凛然。
门外传来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带着半张玄武面具的男子，出现在了这里。
他将披风挂起，坐到了城主府最高的那把椅子上，目光扫过众人，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望向南飞燕：“这位是？”
南飞燕毫不退让地与之对视：
“南飞燕。”
她站起身，宛如一颗落在人群之中的太阳，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今日我来，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请城主，信我三面神。”
一时间，众人都是变色。
哪怕是魔狼帮的大当家，也未曾想到，南飞燕会以如此霸道的手段，正面与楼城主对抗！
清河寨的人群中，韩当家更是吓得面色惨白，连忙扯了扯江源的衣袖：
“军师，怎么办？真打起来，我们是不是应该赶紧跑？”
江源并不理他，只是灼灼望向那位楼城主。
只见他沉默一瞬，忽然轻笑一声：
“好！我答应你。
“我可以信三面神。
“我还可以让你在灰城大力传播三面神的信仰！”
众人等了许久，都没听到那一句“只是”，不禁面面惊奇，有了诸多猜测。
南飞燕并不轻信，而是眉头微皱：
“你的要求呢？”
楼城主微微摇头：
“我没有要求。还有……”
他露出温和的笑容，以一种欣慰的眼神看向南飞燕：
“你三爷爷托我向你问好。”
南飞燕身子猛地一颤，瞳孔中有着一片金色海洋震颤不已。
“三爷爷？”
下一刻，楼城主微笑的面容便化作了难以抹去的震惊。
一杆燃着火焰的长枪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他满是不甘的眼睛望向南飞燕。
从她的眼里，窥见了一片破碎的烈日。
他猛地一震，长枪伴随着南飞燕被震飞出去。
眼中带着不愿相信的疯狂，楼城主疯疯癫癫地狂笑着：
“连你们也……
“火灭了！
“太阳早已坠落，人间永夜，已无归途！”
他手指高举天穹，一瞬间，整个灰城化做了一张贪婪巨嘴，将整座城都吞了进去。
城中居民慌乱不堪之时，只见一轮黑日冉冉升起，那是燃烧着自己的楼城主。
他身躯变得无比庞大，周身笼罩着一层诡异的黑色火焰，仿佛要烧焚一切，气息更是水涨船高，一路暴涨。
这一系列的变故，并不在江源的计划之中。
或者说，当南飞燕突然出手的那一刻，事情就已经向着失控的方向狂奔不休。
他也顾不得多想，顿时出手，趁着黑日成型之前，来到他的身后，道剑刺出，伴随着冰棱爆发，戳穿了一个空洞，刺入血肉。
楼城主刚想反抗，就感觉自己脑海空白了一瞬，而下一刻，清醒之时，体内已经有着无数冰冷刺穿而出。
江源瞳孔微缩，因为这刺穿楼城主身体的冰棱之上，居然没有一滴血！
“我是太阳！太阳是不会流血的！”
他怒喝一声，夹带着金丹神威的火焰如暴雨落下，江源只得暂时退避。
他来到南飞燕身侧，与她保持距离，冷声问道：
“为何突然出手？”
金发少女表情痛苦，捂着脑袋：
“我不知道……我只是突然觉得……他必须死。”
江源轻叹一声。
那些不去关注的问题，最终还是爆炸，酿成了可怕的后果。
南飞燕现在很危险，随时可能失控，而楼城主则是陷入了狂暴状态，这种局面下，单靠他的力量，几乎没有胜算。
就在这时，季在他耳边轻声开口，带着少有的凝重：
“有人在看着这里。”
江源连忙问道：“是那个老头吗？”
先前几次试探着，他便注意到灰城有一个老人很不对劲，而季也肯定了这一点。
那个老头身上同样有着大量假太阳碎片的气息。
当时江源猜测可能是与南飞燕来的地方有关，但无论如何，就算他不会出手相助，应该也不是敌人。
但随着南飞燕的突然暴起，再想到楼城主先前口中的“三爷爷托他问好”，这个判断毫无疑问作废了。
他现在怀疑，自己很可能不小心卷入了南飞燕背后势力一次复杂的内斗。
而根据季所言，余火者仅有一人独代传承。
那么她大概率来自的势力，就是与那个造了假太阳偷天换日之人有关。
“这个局势，你不适合再掺和下去了。”季望着那个化身黑日的楼城主，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
依照季的观察，那位神秘老人，也是至少金丹的强者。
而没有南飞燕联手的江源，对付其中任何一人，胜算都极低。
江源面色微沉，半晌没有开口，方才又道：
“我还有一个办法可试。
“掌心佛国乃是净明晋升元婴时候炼制而成，论空间位格，在灰城之上。
“如果动用空间法则，将其与灰城融合，有概率可以夺来这片空间的主动权。”
季声音低沉：“可若是失败呢？”
“那也无非就是损失一个掌心佛国罢了。反正我本来也用不惯这东西。”
季陷入沉默。
她知道这是在说谎。掌心佛国对于修行空间法则的江源来说，堪称绝配。随着境界的提高，这件法宝对他的帮助只会越来越大。
但她也明白江源心意已决，再劝也是多余。
“若是事不可为，就放弃。我如今恢复一些后，有了一定自保之力。”
江源轻描淡写“嗯”了一声，便开始了实行他的想法。
如果在这个时候选择逃走，无论是楼城主还是南飞燕背后势力获胜，短时间内，他都很难再找到一个机会去战胜对方了。
到时候，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也必定会被清算，付诸东流。
南飞燕此刻头晕目眩，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苍老声音。
“向太阳祈求力量，战胜你眼前这个叛徒。”
“三爷爷！”她眼瞳骤然一亮，开始依照着记忆里的办法祈求三阳神的眷顾。
一道金光从天而降，穿过了灰城的壁垒，落在南飞燕身上。
她手中长枪，逐渐变化，染上了璀璨的金色霞光，枪尖之上带着神圣炽热的净化之炎。
楼城主那本就疯癫的瞳孔猛然一震，嘴角裂开直到耳根，发出狂笑，一边笑着，一边有着泪珠滚落，滴落在周身的黑炎中化作飞灰：
“叛徒！都该死！”
他高呼着向南飞燕冲来，如同灭世一般的恐怖温度，将城中百姓化作一具具焦炭。
南飞燕双瞳璀璨无比，金色的光芒带着不可违逆的威压，持枪刺去！
庞大的气浪带着纷飞的火焰如水波般荡漾开来，随后消失在空间的断口。
值此一刻，江源终于完成了空间的拼接，他此刻立身在掌上佛国之中，观看灰城中的战斗，如同天宫仙人，看着人间纷扰。
他轻轻落指，堪比元婴境界的庞大金色手指在穿越断口时有了衰弱，但依旧有着不逊色于金丹的威能，径直落在了楼城主身上，将其打飞出去，黑炎的火光都弱了些许。
南飞燕趁势追击，长枪横扫之下，一连数道火轮向楼城主飞去，又化作枷锁，将楼城主牢牢束缚。
楼城主挣扎了一番，不得解脱，眼神灰暗下来。
南飞燕金瞳闪耀：
“你为什么说我是叛徒，三爷爷又是怎么回事？”
此刻，哪怕是南飞燕，也足以察觉到了一切的不对劲。
楼城主显然知道些什么。
楼城主目光冰冷，嘴角勾出一抹讥讽的笑容：
“信仰三阳神，却与偷天者合作，不是叛徒又是什么？”
南飞燕还想再问，却听到耳边突然传来苍老声音的催促：
“快杀了他！他是叛徒！”
下一刻，南飞燕便感受到自己的手腕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长枪毫不留情地捅穿了楼城主的身体。
枪上的金色火焰将这个男人活活烧成了灰烬，直到玄武半面跌落在地的最后一刻，他的脸上依旧带着仇恨与蔑视的嘲笑。
她再也握不住手中长枪，眼睛瞪大，望着自己的双手。
第二次了。
她的身体，无视了她的意志，自行做出了决定。
“怎么回事？”
南飞燕的声音颤抖着自问。
自那已成废墟的灰城之中，一个老者走了出来。
他瘦如枯柴，须发皆白，气息颓败，此刻那张狰狞的老脸上却是张扬着有些吓人的笑容。
“做的好，飞燕。”
他刚要伸手去拍南飞燕的肩膀，却身子猛地一颤，用另一只手死死抓住了自己的手。
他身子拧成一团，手脚都在和自己打架，面容更是扭曲无比，宛如地下前来索命的恶鬼。
口中突然传来一声呼喝，带着冲破一切阻碍的力量。
“燕儿，快跑！不要回去！”
下一刻，他拧断了自己的脖子。
南飞燕呆若木鸡，只感觉自己仿佛身在一场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之中，寒气从脚底沿着脊髓直冲天灵。
而更可怕是，那个拧断了脖子的老人，又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脑袋耷拉在一边，面上透露着诡异的笑容，向南飞燕靠近。
“飞燕，不要信他。三爷爷只是出了一点点小问题。
“只要信仰三阳神，一切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