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暗流
“潜龙之会？”
久违地坐在酒楼中，吃上一口新鲜出锅的饭菜，江源感觉自己从一个修行机器，逐渐回归成了一个人。
在遗迹中苦修的半年，虽说有着灵气补充，身体并不会感到饥饿，但太久没吃东西，还是让江源感觉有些古怪。
用某种鲁姓和尚的话来说，就是“嘴里淡出个鸟来了”。
真的很难想象，那些闭关动辄数十上百年的修士，过的是什么日子。
反正就江源的感觉来看，单是闭关半年，若是没有闻秋心可做调剂，他出关时，恐怕也得缓上两天，才能适应正常人的生活。
有人说，修行一道，到头来还得拼谁更耐得起寂寞。
还真算不得错。
他出关之后，本是打算回道天宗去找顾清月的。
毕竟她完成过天品筑基，多半对于如何壮大神魂会有一套办法。
但恰在酒楼，听到了关于潜龙之会的消息，稍加打听一番，江源便改变了主意。
既然是整个仓域的盛会，顾清月多半也会去，自己不如索性去直接改去王城，也正好见识一番七宗真正的天骄，是何水平！
如今的他，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刚刚入门，还在因为下品凡灵根而困扰不已的练气一层小修士了。
遗迹中前辈的话语，给了江源不少启发。
也让他穿越以来一直有些谨小慎微的性子有了变化，不再压抑内心的真实想法。
换做刚穿越时的江源，是绝对不敢想着逼闻秋心认输的。
他在面对吴越，也只敢用利益引诱，不敢以身入局，想要始终隐藏在暗中，害怕被人关注。
但现在嘛……
有什么好怕的！
与他同境界，他不弱于人。
比他高境界，有道钟、空间法则在手，他也能脱身。
这令人满足的安全感啊。
捧起碗，喝干温热鲜美的面汤，江源眉眼舒展，留下两块碎银在桌面上，起身出了酒楼。
下一瞬便消失不见。
……
邀月仙宫之中，素衣女子垂眸抚琴。
她容貌初看只觉端正，不算绝美，带着一股世家小姐般温婉的气质，然而越是细看，却越是觉得其眼角眉梢，五官的任何一个部位，无一不是长得恰到好处，方才感叹其造物之精妙。
琴声柔和清澈，是一曲《明月此夜》，待到琴声平息，方有侍女的声音传来：
“圣女大人，宫主令我再问您一次。
“您确定，不愿参加诛魔之战吗？”
自称怜星的圣女，眉如山水般温柔，连同声音也是空灵澄澈，如清风吹拂门上悬铃，叮当作响。
“我确信。‘季’，虽为魔修，仍在道之内。我既以身侍道，自当遵循规矩。”
侍女轻叹一声，缓缓退下。
琴声又起，优美动听。
忽地一声杂乱的异响，琴声骤然停下。
这天蚕丝造就的琴弦竟不知为何，突然绷断。
怜星圣女怔怔看向琴弦，美眸中竟流露出几分慌张。
她呢喃自语，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将要说出来的话语：
“道……被人窃取了……”
……
作为七大宗中唯一一个以王朝为架构的势力，乾坤王朝在各个方面，都展现出来与传统宗门不同的地方。
比如严苛实行的律法，确保了在王城中，哪怕是金丹期修士，也不能以身份压迫那些没有踏入修行之路的凡人。
甚至，在这里，偶尔还能见到有凡人追着筑基修士骂的情况。
放在外界，可谓是想都不敢想。
顾清月对于王城的风气早有耳闻，如今亲眼目睹，倒称得上一句名不虚传。
正这么想着，前方突然传来一阵争吵。
其中一个正在破口大骂的，乃是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
其身穿上好丝绸编织而成的锦袍，头戴高帽，透着出身富贵的气质。
而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容貌平平的修士，练气七层的修为，身着灰褐布衣，在这座王城中，属于再常见不过的存在。
锦袍男子叫骂着，言语中不断提及，自己乃是王城本地人，颇有关系。
而刚才被对方撞掉的礼盒中，放着一面价值千金的珍贵镜子。
灰衣修士被这一通臭骂下来，眼中也是升起了几分火气。
锦袍男子丝毫不惧，大声嚷道：
“这可是王城之中，你莫非还想杀我？！”
灰衣修士那刻意压低而显得有些沉闷古怪的嗓音传来：
“这些够赔你了吧！”
他抓起一个储物袋塞进锦袍男子手中，快步离开了逐渐被看热闹的人群包围起来的现场。
锦袍男子啐了一口唾沫，打开储物袋一看，脸上的怒气顿时消散，转化为难以掩饰的狂喜。
“咳！”他清咳一声，不动声色将储物袋藏进怀里，故作平静，装腔作势：“还算你识趣。”
众人见矛盾化解，也是纷纷散去。
只剩下顾清月眸中闪过一抹异色。
不对劲。
虽然这一切看似就是一场很正常的摩擦。
但那个灰衣修士，为什么看了我一眼？
这当然可以解释为出自美貌，出自气质，偶然看到……
可问题在于，顾清月清楚地看到，灰衣修士看到自己的那个瞬间，眼中流露出的情绪，是恐惧。
他为什么会怕我？
顾清月心神微动，沿着灰衣男子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不过时，他转入一个巷口。
而当顾清月跟进去时，瞳孔微微缩小。
不见了。
连同残留的气息一起，凭空消失了。
顾清月沉吟片刻，取出一件法宝，一盏散发着幽蓝冷光的小灯。
只见灯光照耀下，空气中显露出漆黑的裂纹。
“空间符箓。”
望着有些熟悉的裂纹，顾清月低声自语，眉间透出一丝困惑不解，以及隐隐的兴奋。
“秘偶教……这可是你们自己找上门来的。”
……
“烦不烦啊。都说了我不想和你出去！”
金铃儿有些无奈地看向眼前的少年。
少年长相秀气，眉宇间带着一股潇洒风流的气质，此刻他正站在金铃儿门外，丝毫不在意金铃儿的抵触，笑吟吟道：
“这次，是真的有大计划。”
金铃儿有些狐疑地看向这个名为姬廷的少年。
作为道天宗唯一一个练气九层就曾被选为参会者的弟子，姬廷的天赋是无需质疑的。
就是在这纠缠人的劲上，确实很讨人嫌。
至少金铃儿很讨厌他。
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莫名的傲慢感。
“你每次都说有大计划。”金铃儿不禁翻了个白眼。
姬廷笑眯眯道：
“这会是真的大计划！我找到了一个魔教据点。”
金铃儿闻言一怔。
“魔教据点，那你和我说干什么？赶紧汇报给长老啊！”
姬廷笑着摆了摆手。
“一个小据点，犯不着劳烦长老他们。我已经偷偷查探过了，里面连个筑基期都没有。要不是我双拳难敌四手，一个人就把它给平了。”
金铃儿没好气地轻哼一声：
“你是真不要命，竟然一个人去探查据点。”
姬廷呵呵一笑：
“我有天命加持，不会有危险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姬廷语气热烈：
“算上你，我们再叫上两个同门，直接去端了那处据点。回来再上报宗门，这可是一次大功！
“你也想，在顾师姐面前，证明自己吧？”
这话说到金铃儿心坎里了。
她有些心动，但权衡利弊，还是摇头：
“我还是觉得应该上报。哪怕不惊动长老，至少让筑基期的师兄师姐出手，才算万无一失。”
姬廷看了一眼她的眼神，很坚定，没有犹豫的成分，不由轻叹一声。
“好吧，那算了。我另找他人。你不许泄密。”
“我明天早上起来就上报，至于之前怎么做，随你。”
“够狠！”
姬廷的脚步一下子急促了不少。
就在这时，金铃儿突然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知道是哪个魔教的据点吗？”
“应该是……秘偶教。”
话音刚落，姬廷便感觉到身后的气息骤然一变。
“那算上我。”
再回头，他第一次见到金铃儿身上出现了如此明显的杀气。
让姬廷都不禁后退了半步。
金铃儿的愤怒，只因顾师姐曾向她提及过，那个毁了赤火城，害死九叔的魔教妖人，就来自于……秘偶教！
……
顾清月追不上传送走的灰衣修士。
但那个锦袍男子，目标可就明显太多了。
街上的那场闹剧，绝不可能是一次单纯的偶然。
就像是在这潜龙之会召开之际，秘偶教的人出现，也必定是有所企图。
从他们的目标下手调查，总能抓到些蛛丝马迹。
没费多少功夫，顾清月就查清楚了那个锦袍男子的身份以及整个家族的人际关系。
男子名叫王立山，其出身的王家，乃是王城数十家酒楼的幕后东家。
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经商世家。
族中并未出过筑基修士，目前族中最强者乃是王立山的父亲，王定信，有着练气五层的修为。
顾清月简单扫了一遍，并未从其出身也好，家族也好，找到什么值得秘偶教关注的东西。
趁着王立山睡着时，她也曾潜入王家，偷来那个秘偶教修士留下的储物袋，其中除了一些灵石、银两，并无他物。
这让她一度怀疑，自己是否调查错了方向。
直到第三天夜里，空间泛起波纹，一伙黑衣蒙面之人出现在王家后院。
顾清月这才明白过来，那个储物袋放着什么压根不重要。
重要的是，秘偶教可以借助那个储物袋为标记，悄无声息地传送潜入王城！
她并未急着动手，而是清点着来人，悄悄跟在其身后。
一个金丹，四个筑基，尚在能解决的范围之内。
只见那伙黑衣人一边熟练地在墙头屋檐之上穿行，一边还不忘聊天吐槽。
“想我堂堂一个金丹，居然沦落到干起送货的买卖。”
“哼，还不是你上次被一个练气期小鬼耍得团团转，最后还让他跑了。没让你回炉重造已经算好的了。”
为首的黑衣人明显不服：
“十三圣使自己不也被骗了，是那个小子太奸滑了，怪不得我！”
“嘘！慎言！背后议论十三圣使大人，你不要命了！她那叫假装信了，引蛇出洞！”
为首的黑衣人也是老实闭嘴。
自打之前十三圣使当众斩杀道天宗长老之后，她在秘偶教诸多弟子里的形象堪称一跃千丈，甚至隐隐有了教主之下第一人的错觉。
众人别说见到她时，哪怕是提起她，都有些心惊胆战。
“别说废话了，我们已经到了，接头的人呢？”
黑衣人四处环顾，不见踪影，不禁冷笑道：
“躲在暗处的朋友还不现身？”
顾清月微微一愣，随后又意识到对方绝无可能发现自己，眉头微蹙。
“王城之中，还有他们的同伙？”
很快，阴影处便走出一个人影。
此人面容阴柔，皮肤白皙，身材修长，身着玄黑色衣裳，上有金色纹路修饰。
阴柔男子开口，声音也极为尖细：“呦，这次怎么换人了？之前的人呢？”
黑衣首领淡淡道：
“有别的事情要做。”
阴柔男子嗤笑一声：
“还能有什么别的事，不就是给潜龙之会使点绊子。上面让我提醒你们，有位真正的大人物，会亲自盯着这次潜龙之会，你们搞事，记得悠着点。别到时候，反而连累了我们。”
黑衣首领冷冷道：
“这就不劳你们费心了。东西带来了，人呢？”
他取出一枚储物戒指，递给对方。
阴柔男子打开戒指扫了一眼，确认无误后，才丢出一把雪银钥匙。
“城东三百里，地下监牢。”
眼看着交易即将完成，顾清月忍不住想要出手了。
就算那个阴柔男子也是金丹境，顾清月以一敌二，拖住对手，依旧问题不大。
而这里可是乾坤王朝的王朝，只要打起来，必定会吸引无数人注意。
自会有人来帮她。
她身形刚动，就见那阴柔男子眼皮一跳，惊呼出声：
“白痴！你们带了尾巴过来！”
剑光落下，只见那个阴柔男子竟然像个充气气球一样诡异地瘪了下去。
原地只剩下一张人皮。
顾清月心知，此人行动诡异，不好留，便立刻调转目标，锁定了秘偶教的五人。
剑光如雪，美人如月，可惜在秘偶教的几人眼中，这不是醉人的美景，而是要命的阎罗。
黑衣人首领仓皇躲过杀招后，立刻取出一张空间符箓，催动起来。
又是一道剑光斩落，就在五人即将血溅于此的时候，身影消失了。
顾清月咬了咬下唇，目光充满着不甘。
然而下一瞬，消失的秘偶教五人竟诡异地出现在了原地。
五人惊骇无比，四下环顾。
只听少年的清朗声音传来：
“在我面前，也敢玩弄空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