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我将情绪翻涌，往事积压在心
“那是一个发生在20年前的故事。”
胡美人静坐在石凳上，她的声音里透着些许伤感，那双略带媚态的眸子里，此刻弥漫着一种深深的追忆。
“20年前，百越之地出现了一位英勇的将军。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挺身而出，救下了一个在出游途中遭遇劫匪的女子。”
“那次邂逅之后，两人互生情愫，郎未娶女未嫁，百越的女子总是勇于表达自己的爱慕，干柴烈火的爱情总是来的急促，预料之中意外合理发生，女人怀了将军的骨肉。”
“尽管将军承诺，战争结束后便娶她为妻，但她并未有过多奢求。她只是默默地将两块珍贵的火雨玛瑙原石赠予将军，作为他们之间的约定。”
“由于将军并不懂得如何锻造火雨玛瑙，于是他找到了女人的妹妹，请求她瞒着姐姐帮忙找寻能工巧匠，将这两块原石雕琢成精美的饰品。”
“不久之后，妹妹将两枚经过精心雕琢的火雨玛瑙玉佩交还给了将军。第二天，将军便急切地再次造访，将这两枚玉佩亲手送给了他深爱的女子。”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孩子出生了，是一位可爱的女孩，这个新生命立刻成为了两人的掌上明珠。子将其中一枚火雨玛瑙玉佩轻轻放进了女儿的襁褓，而另一枚则时刻佩戴在自己的身上。”
“两人畅想着未来，却没想到，灾难总比幸福来的更早。”
“在一次激战中，那位英勇的将军被敌军重重包围，由于援兵迟迟未到，他最终英勇牺牲在战场上。”
“这消息对女人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然而，更大的灾难还在后头。女子的家遭到了强盗的洗劫，熊熊大火烧了整整三天三夜。”
“在那场毁灭性的大火中，女子与她的女儿被迫分离，本该幸福的家庭支离破碎。”
胡美人讲到这里，便沉默了。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弄玉很清楚故事的主角是哪些人。
弄玉的双眸始终平静如水，就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人生中的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
如果她没有遇见紫女，也没有被成蟜宠爱过，而是先听到这个故事。
或许泪水会如泉涌，无法自控。
即使没有当场相认，也会在心底默默原谅一切
但现在，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孤单无依并且没人爱的小女孩了。
有的时候，宠爱真的会让人变得娇纵。
弄玉明白这种情绪不好，但总是忍不住会去想。
凭什么？
世间大多数人都会经历各种苦难，或多或少。
不提那些已经离世的人，光是最近通过紫兰轩得到的消息，就足以让她心寒彻骨。
当自己在被好心农户收留的时候，也许某个人正舒适地坐在前往新郑的马车上。
当自己的养父母被地主打死的时候，也许某个人正在自己的府邸中享受着奢华生活。
当自己与野狗抢食得时候，也许某个人正与其他贵族夫人轻松谈笑。
而现在，因为紫女和成蟜的帮助，自己一步步迎来了独属于自己的救赎。
那些曾经黑暗的记忆，正逐渐从她的心中淡去。
但凭什么...
凭什么她历经无数苦难才能触碰到光明，而那个带给她黑暗的人，却至始至终都过得很好。
“那位女人，每当夜深人静时，也总是以泪洗面。她深深地怀念着逝去的爱人，心中也始终挂念着那个失踪的女儿。”
胡美人在长久的沉默后终于开口，她的神情依旧带着追忆，好似只是在回忆过去。
刚刚脱口而出的话语，仿佛是她无意识的流露。
然而在她内心深处，却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弄玉的反常表现，终究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在深宫之中度过了这么多年，胡美人早已不再是那个纯真的少女。
相比之下，弄玉的经历还显得太过稚嫩，又或者说，这个故事对她的触动实在是太深了。
胡美人之前有想过当事人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但没有想过会是这么一番的场景。
她曾幻想过如何帮助母女重逢，如何为那个失去童年的女孩弥补过去的伤痕。
但当那个人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她却是什么好话都说不出口。
有些事情，不仅胡美人自己明白，她相信弄玉也明白。
有的时候，人并非是没得选。
在这个动荡的时代，女人或许就像是一根根脆弱的稻草，想要生存下去，就只能随波逐流。
但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和为了某些比生命更加珍贵的东西而活着，这两者之间，终究是有着天壤之别。
胡美人知道弄玉来自紫兰轩，那个地方要经历的一切，远比深宫之内更为残酷。
从一开始，这场悲剧就是由她们一手造成的，是她们亏欠了她的。
现在，面对各自的结局，任何言语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或许是吧。”胡美人轻声说道。
弄玉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迅速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深藏到了心底。
对于“在意”这个情感，她心中其实半点不信。
那种“在意”只是夜深人静时对着月亮的无谓感伤，令人感到荒诞可笑。
成蟜仅用了数日就追查到了当年的线索和踪迹，而那个女人嫁入高官之家，二十年毫无音讯。
明明要找她的话，有无数种机会和可能。
就光是近几年，她带着火雨玛瑙玉佩在紫兰轩当琴师，期间，她见过的王公贵族多如牛毛，但那个人却从未出现。
在意？真的有在意的去找过吗？
如果没有找，是不在意，是回避，还是根本不敢去找呢？
“我听说长安君对弄玉...姑娘有好感。”
胡美人看着面色冷淡的弄玉，心中哀叹，下意识说出了一番本不该由她说的话：
“我原不该干涉你的选择，但在这个腐朽的时代，能在君府中弹琴度日，已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幸福。有时候，你也该多为自己想想。”
按照她的立场，无论是作为胡美人，还是那个人的妹妹，都不该说出这么一番话。
但看着眼前好似变得有些熟悉的面容，胡美人却无法说出违心之言。
她们已经为了活而活了20年了，如今依旧自身难保，又何必再牵连一个人呢？
“谢谢夫人的提醒，这件事上我有自己的选择。”
弄玉听出了胡美人的弦外之音，她的美眸微微一闪。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不可怜的。她的心已经有所归属，如今心愿已了，再无任何束缚。
她轻轻前倾身体，灼热的目光直视着胡美人，直到胡美人躲闪了视线，不敢与她对视。
僵持了片刻后，弄玉终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夫人，血浓于水，说不定那位女儿也一直在思念着她的父母呢。”
看着胡美人怔住的表情，弄玉心中却没有多少情绪。
对不起，谁让自己是个坏女人呢。
如您所说，有时候她也该多为自己想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