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前章余声

和赵小花聊完天后，徐芳颖登出了社交软件，将电脑关机了。

她本想跟赵小花聊完后用电脑玩把游戏，但聊天结束后，她却像是被抽去力气般疲软不堪，就连最吸引她的游戏也无法令她提起半分兴致。

徐芳颖静静地瘫在电脑椅上，望着天花板发呆，隔了好一会，才慢慢叹出一口气。

是啊，在游戏里谈恋爱跟在现实中谈恋爱还是很不一样的。

作为乙游玩家，玩游戏的时候和自己的恋人甜甜蜜蜜，幸福感满满，但退出游戏后，本该甜蜜的生活中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第二杯半价只能一个人喝，情侣套餐只能一个人吃，下雨的时候也没有紧紧挨着的肩膀和倾斜的双人雨伞……在现实中，本该由双方共同缔造、共同享受的幸福瞬间，却因为另一个人的无法到来被搁置。

他不能从天而降，直接来到自己的身边，自己也不能穿越进游戏世界，直接来到他的面前。他们唯一有交集的时候是自己打开这个游戏，他在游戏世界里伸出自己的手，在虚幻与真实地交错线中，他拥抱着承载了自己灵魂的躯体。

这样的恋爱听起来怪浪漫的——有种即使背离全世界也要不顾一切相爱的宿命感。

想到这里，徐芳颖笑了，笑容有些苦涩，却又能品出一点干涩的甜蜜。

虽然“寡妇”一词确实很伤人，但某种程度上来说，这跟阴阳两隔确实没什么差别。

只是跟那些死去的阴魂相比，他始终是鲜活的，只是这份鲜活存在于另一个地方。那个地方与自己所在的地方隔得很远，远到他们只能依靠短信联络，远到只能依靠视频电话与对方相见。

这样的他们很像异地恋，但他们却比异地恋更艰难。

异地恋的情侣尚且能每天煲一个小时的电话粥，能每隔一段时间坐火车或飞机来到对方身边，与对方互诉衷肠。

可他们不能自由地交谈彼此的想法，也不能真正来到对方身边。

在交谈的时候，他们只能借助游戏里现有的电话和短信，借助游戏里能传递的只言片语将自己的想法分享给对方，试图完整地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这就像两个人分别站在隔得很远的两座山上，两个人只能对着彼此所在的方位喊出自己想要对另一个人说的话，但能传入对方耳中的，不过只有片言只字。

两座山之间的距离远比任何人想象中的都要遥远，这份遥远中隔着的不是省份、国家、山川和海洋，而是时间与空间。他们这对恋人，一个来自立体的三维世界，另一个来自平面的二维世界。他们所隔着的，是一条划分了两个世界的银河，是两个迥异世界之间几乎无法打破的壁垒。

就像两个人分别处在两条永无相交可能的平行线上，即使他们能够传递自己的心意，能够看见对方的脸，但他们不可能来到对方所处的那条平行线上。他们不能突破游戏世界与现实世界的界限，亲自来到对方的世界。

徐芳颖想到这里，眸中的光不禁黯淡下来。

她是如此，赵菁也是如此。

三维空间里的自己只有在打开游戏的时候才能看他一眼，以指尖感受屏幕另一端的世界；二维空间里的恋人只有在三维空间里的自己打开游戏时，才能得知她的平安，在被设定的可传送的语句中，尽可能地表达自己的爱。

他们都不能真正地、完全地来到对方的身边。

但是那又如何呢？

他们分别处在两条永远都不会相交平行线上又如何呢？

他们不也还是遇见了彼此不是吗？

即使不在同一个世界，无法真正触碰到对方的手，无法与对方相拥。

即使只能费力地向对方倾诉，却只能传出只言片语。

即使受次元壁垒所困，无法马上来到对方身边。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会尊重她，认可她，而不会物化她的一切，贬低她的价值，用“做饭是女生的天职”来道德绑架她。

他会理解她，支持她，而不会摧毁她的自信，否决她的可能，用“女生就是不行”轻而易举地断定她的不可为。

他从不认为她只能跟在自己身后亦步亦趋，也不会居高临下地指责她的一切感受，将“女生围着男生转”当做理所应当的铁律。

他从不认为她需要活在别人制定的框架中，相反，他鼓励她打破所有的不合理，传递自己的声音。

他会告诉她，不论她是树苗还是小草，在他心中，她永远珍贵、独特、美好，充满可视的新鲜未来。

他会告诉她，永远要关心自己的感受，他会一直陪在她身边。只要自己想，她永远可以有足够的勇气成为更好的人。

他承诺会一直爱她，但这份爱并不停留在口头上，也落于实际中。

想到这里，徐芳颖笑了，眼中的光也越来越明亮。

第二杯半价只有一个人喝，双人伞只有一个人撑又有什么关系？

她无所谓他是否虚拟，只要这份爱是真实的，那就足够了。

正是因为它足够真实，她才能在它的包裹下变得越来越自信、勇敢、灿烂，她才能看见自己的珍贵，成为独一无二的徐芳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