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两个孤独的灵魂
再次回到旧小区里的时候，头顶的天空已经黯淡了下来。
天空阴沉沉的，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咔——
手中的钥匙插进锁孔，在艰难的旋转几圈后，那扇厚重的老木门才被朝川雾缓缓打开。
“这个破门，真够难插的。”
自顾自的抱怨一声后，朝川雾不满的踢了一脚老木门。
哐——
门框微微颤抖，掉下来一些灰尘，仿佛再一用力，便会散架。
“大叔，午饭准备吃什么？”
将手中抱着的大布偶熊放在床上，加藤雪穗眨了眨眼，脸上露出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
朝川雾扫了一眼冰箱，他是那种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有所准备的人，所以现在的冰箱里，大概率还放着一些提前准备好的食材。
“你打开冰箱看看吧，既然你会做菜，那就暂时交给你了。”
“我还要工作，现在没什么时间。”
说完，朝川雾端坐在了那台台式电脑前，挪动鼠标，‘啪嗒’一声，点开了邮箱里某封未读信件。
眼睛在电脑屏幕轻轻扫过。
【朝川医生，我是小鱼母亲】
【她的病情好像又加重了，前段时间还在宿舍厕所里割腕自杀】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小鱼因为这个病，成绩在班里已经是倒数，朝川医生，可以请你给点建议吗？】
朝川雾表情严峻，敲动键盘，迅速发去了回信。
【小鱼又去学校了？上次面诊的时候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她的病还没有好透之前，不要去学校，为什么你们这些家长，就是不听？】
或许是因为心中实在是太过烦闷，敲下回车键时，朝川雾的力气要比平时要大上许多。
在他回信里，那个叫小鱼的女生，其实姓安，全名安宛鱼。
她是朝川雾在一年前接触到的一位病人。
患有多种心理疾病，朝川雾第一次跟她打视频电话进行问诊时，她的情绪值是【15】。
【15】的情绪值，虽然比不上加藤雪穗的【0】，但人类正常情况下的情绪值，普遍是在【40】上下左右浮动。
如果只有【15】，那已经算得上是很低的情绪值了。
这一年来，朝川雾不下多次跟她进行过心理上的疏导。
两人彼此间并没有见过面，安宛鱼每次打视频电话时，都会习惯性戴上口罩跟帽子。
朝川雾不清楚对方长相，但他唯一清楚的，便是安宛鱼，那绝对是一个善良的好孩子。
无论做什么事情，总是会优先考虑到别人，就连回答问题的时候，也总是表现的小心翼翼。
经过长达一年时间的问诊，朝川雾亲眼见证到，安宛鱼的【情绪值】，从【15】，一点一点，涨到了正常人的水平。
但是现在......
割腕自杀。
这四个字，在朝川雾眼中，尤为显眼。
过了一会，安宛鱼的母亲，发来了回信。
朝川雾点开一看，看到回信内容，差点没被气到脑溢血。
【我......我看到小鱼恢复得差不多了，就以为她没事了，她已经休了一年学，成绩下滑了很多，不能再继续耽误下去了......】
【谁知道，她上学后的第一个月，就发生了这种事情，我......朝川医生，求求你了，给我一些建议吧】
不会当家长就别当。
一群脑子欠缺的家伙。
——虽然朝川雾很想敲下这么一段话，但他毕竟是心理咨询师，很多时候，一句话就能把他多年积累的声誉搞垮。
做这一行，必须要谨言慎行。
【先别想着成绩的事情了，抑郁症患者更适合独处，如果有条件，让小鱼一个人搬去外面住吧，让她静静】
【也别想着在家里就能万事大吉，相信我，你拦不住一个想要自杀的人】
发去这句信息后，朝川雾叉掉网页，身躯靠在椅子上，长叹了一口气。
干这一行久了，见惯了世间冷暖，生死这种概念，不知何时起，在朝川雾的脑海中已经淡了起来。
死了就死了，反正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死去。
他不是神，凡事只要尽力而为就好，犯不着因为一些做不到的事情自责。
“这一行干不久啊，一直都在接触到这种负面情绪，要是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连大叔我，都会控制不住产生那种念头了。”
朝川雾愣愣盯着头顶呈现出泛黄颜色的天花板，像他刚刚说过的那些话，在这几年里，已经说过了无数次。
......
啪嗒——
碗底与桌面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让正在发愣的朝川雾猛地回过神来。
他睁开双眼，目光停留在木质桌面上。
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鳗鱼饭，散发出的阵阵香味，牢牢勾起了他的食欲。
“大叔。”
“这道菜，是我做的哦。”
眼前，少女脸上的笑没有掺杂任何虚伪，像是在刻意炫耀自己的战利品一般，一双干净透亮的眸子里，还附带着些许的得意。
“大叔，快尝尝。”一双筷子被加藤雪穗笑着递到眼前。
接过筷子，朝川雾的视线开始逐渐模糊，夹住一块鳗鱼，递到嘴中，刚咀嚼几口，眼眶却情不自禁变得泛红起来。
看到他突然的变化，一旁站着的加藤雪穗被吓了一大跳。
“大叔？怎......怎么了？我做的不好吃吗？明明记得......鳗鱼饭的做法......应该没问题的......”
“不，不是因为这个。”
朝川雾用力擦了擦双眼，咽下嘴里那块鳗鱼，说话的语气近乎哽咽，
“我......我只是想起以前，我妈也经常会给我弄这道菜......”
说着，朝川雾还用手背擦了擦冒出来的鼻涕：“这么多年来，我还是又一次......又一次吃到过别人亲手给我做这道菜......”
看着朝川雾那张变得十分难看的脸，加藤雪穗呆愣了一阵，很快便猜测到眼前这位大叔，前后情绪变化如此之大的原因。
原来，大叔.....也失去过重要的人啊。
仿佛是内心深处得到了某种共鸣，两个孤独的灵魂，在这一刻，互相触及到了心底最深处的那根弦。
加藤雪穗朝着面前这位奇怪的大叔张开自己双手，嘴角随之扬起，
“大叔，如果你想像动漫里的那样，靠在别人的怀里哭出来的话，我是不会介意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