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识障之魔
柳维伦到底是经验丰富的大宗师。
被魔怪一口吞下，仍从容不迫。
一手掐定身诀，一边打量周边环境。
他正处于怪物的体内，是一望无尽的幽暗。唯有自己掐捏的“定身伏魔印”闪烁威光，与其他四处的光明呼应。
其他四位大宗师应对类似，纷纷在怪物体内站定。
“诸位，此处应是魔头施展的幻法。”
五位大宗师对视，同时抬起右手施展“破妄法印”。
正道至元婴境后，天清宗主便会赠送一套“十二伏魔法印”，以克制诸多魔修。
然而这一次——
黑暗发生一瞬间的扭曲。
下一刻，怪物腹部空间恢复如初。
“不管用？”
“此魔施加的幻术不简单，”一位大宗师掐指推算，“我的占卜受到阻碍，他身上仿佛带着一件强大魔器。”
“净光王的扇子？”
“不，不像。应该是一件幻术重宝。”
呼呼——
怪物体内吹起一阵狂风。
霎时间黑暗尽散，无数辉光闪耀在五人眼前。
柳维纶被神光刺得几乎睁不开眼。
用衣袍遮挡光辉，眯眼观察四周。
光明之中有无数奇怪景象。
莲台之上，神人千臂百首，端举着长管状，钢铁质地的奇怪武器。
突突突——嘟嘟嘟——
神人驱使着那些武器，无数火药炮弹横扫八方。
而在神人对面，是一个有着七彩头发的绝世美人。她的眼瞳随着心情变幻色彩，每当欢笑，上方就有一轮太阳升起。每当哭泣，便有连绵阴雨。
“领……领域？”
柳维纶有些困惑。那女子操控天象的能力，应该就是元婴宗师参悟的领域吧？
未曾听闻，有哪位正道同道的领域是这样啊？难道是魔修？玄牝魔道的魔女吗？
没等他想明白，又有一群长着翅膀，头戴光环的奇怪羽翼人出现。他们与头戴王冠的七首十条红龙厮杀，无数羽翼人坠落大地，形成各式各样的闪耀石头。
不远处，一团漆黑、不可见的怪物正在深渊升起。光辉闪耀下，无数只眼睛在怪物身上展开。丑陋、邪恶，那是比三十三魔王更加诡异的存在。
还有体型庞大的神龟托起神山，神山之上生长巨树，大树之上又有神人托起宝瓶，宝瓶之内又有一方世界……
柳维纶呆呆望着自己眼前所见的一切。
他修行八百年的认知，似乎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这些幻象。
旁边的宗师们也是如此。
他们极力想要否认眼前的一切，屏蔽感知。却又被幻境之中演化的无穷道妙吸引。可当他们仔细研究时，又无法辨认理解这些幻境的内涵。
“未知——这是迷妄幻法。”离渊宗戴一举突然大叫，“快把自己的记忆抹消，不要让这些‘未知之识’污染我们的元神。”
其他几人也反应过来。
未知之识，慧外之魔！
他们纷纷树起“守心慧剑印”，头顶浮现一柄柄智慧剑，去斩向自己身上浮现的种种怪异。
柳维纶身上冒出成千上万个肉瘤，那些肉瘤生长瞳孔，正以一个个奇怪角度观看柳维纶本身。
慧剑落下，一个个肉瘤爆破。但更多的肉瘤在疮疤处生长，甚至还有一只只畸形的手掌在缓慢生长。
不行，根本无法斩尽魔识啊。
柳维纶暗暗叫苦。虽然不想看，不想感知。但在肉瘤瞳孔生长时，其他四个人的状态，连同光辉幻象中的无数景象自动涌入他的脑海。
无数高耸的大厦，街道游荡一个个井然有序的铁皮怪物。不时，它们会吞噬从各个高大建筑中走出来的凡人……
噗嗤——
肉瘤自发破裂，眼瞳里面走出一个拇指大小的柳维纶。
一个，两个，三个……
当五万个柳维纶密密麻麻趴在他身上，他发出一声惨叫，再也无法收摄心神。
最终，一道精神萎靡的元婴被强行剥离，拉入幻境最深处。
那是一方昏沉沉的蒙境。
周天野坐在青铜王座上，歪头俯瞰趴在地上喘气的柳维纶。
“还不错，能在我的‘识障’中支撑一炷香。在普通大宗师的行列，你算是很不错了。”
幻术有诸多种划分方式。
但在幻魔道中，幻术的应用有两类，已知与未知。
所谓已知，即把对方的情报了解得一清二楚。通过幻术攻破心防，甚至以幻术编织一个完美谎言，将其永久困在幻境之内。这种方式以控制对方弱点，寻找破绽加以攻击。
相较而言，未知之法就简单粗暴了。勾勒对方无法理解、超过其认知之外的幻象，从而引发其神智错乱，令其惊惧、惶恐、迷茫。这种种因未知而催生的情绪，恰好也在天魔掌控之中。
如今柳维纶因无法认知周天野演化的幻象，引发心神错乱，最终被镇压在幻境最底层。
“这……这里是哪？”
柳维纶四下张望，看到远方朦胧的村落以及城池轮廓。
没等他想明白，一道亮光划破昏暗，坠落在他身边。
戴一举也败了。
他败在周天野演化的另一个世界情报中。被那些稀奇古怪的修剑理论误导，险些走火入魔、
随后，三道光辉前后坠落，其他三位大宗师也栽在这里。
“如我所言，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有什么遗言，大可一说。”
哎——
还是自己的力量用起来舒服。
扮演一个天魔野路子，几个月来谨小慎微的，真不舒服。
魔意肆无忌惮的放纵，漆黑的风暴将五人团团包围。
仅是那份充斥的恶意、杀意，便让五位大宗师为之所慑，不发一言。
嗯，很好，自己的识障之风很久没用了，没想到还挺管用？
穿越而来，结合前世与今生，周天野对修行之道有一套自己的认知、理解。
如果把天地世界看作一台平稳运行的计算机。
正道那些修仙者便是在计算机中正常运行的软件。
而魔道，是受到破坏，异变之后，沾染病毒的软件。甚至许多魔道道统对天地而言，那就是病毒本身。
魔修们的魔意，相当于软件自身产生的病毒数据。
魔修之间以魔意论高低，就是看谁的病毒破坏性更强。
而病毒污染正常软件，便会引得修仙之人堕落魔化，从而崩坏成为新的病毒软件。
那么，在与正常软件斗争中，如何才能快速取胜？
幻魔的两类攻击方式。
已知，便是撰写代码，攻击对方的破绽，从而让其感染病毒。
未知，则是简单直白粗暴的、用海量无法处理的信息数据进行干扰，从而崩坏对方的软件代码。
用玄幻一点的说法，就是天魔幻法崩坏对方大道，乱其道心，最终让修仙之人入魔。
论杂乱无章的信息，这方天地的修士怎能及得上周天野自带另一方世界的庞大信息？
在这众多的、迥异的，难以理解消化的信息面前。
无疑是对正道修士们的一次道心打击。
这种招数在天王山时，便被周天野总结出来，他美其名曰“识魔障风”。
这一手，也是周天野敢在外行走的底牌。
柳维纶五人战战兢兢看着周天野。
“你，你到底是谁？魔道之中，何曾有你这等人物？”
即便是程少君，也不过如此吧？
“你们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们只要清楚一点。从今而后，你们再也出不去了，你们已经死了。”
死……死了？
突然，戴一举指着蒙境前方的城池轮廓。
“那是县城？还有旁边的村落……等等，那是被你杀死的人？我明白了！阿耶，你是魔星阿耶。被你杀死的人，最终都来到这座幻境。你——你是要借助我们的灵魂，打造一方幻境国度。”
开辟魔国！
柳维纶等四人骇然色变。
魔道顶级强者为何称作魔君、魔帝？
因为他们是真正拥有一方领域国度的存在。
魔君必有魔国，此乃领域之大成，类比仙道真君的洞天世界。
而魔国自当有国民。每一位大君的选择各有不同。
幽罗大君的魔国内，俱是被他诱惑堕落，沉沦魔道之辈。
尸魔大君的魔国，是无尽的僵尸、白骨。
据闻，幻魔大君的魔国是一番极乐净土。是虚幻、永乐的梦境。无数于现实失意的人，最终都选择投入那方梦境，在魔国之中享受长久安乐。
眼下，周天野收割灵魂，妄图打造魔国的举动，不正跟那几位如出一辙？
可他才几岁？才什么修为，这就开始为日后魔国做准备了？
“你们倒是眼尖。浮黎十方界，唯魔度众生。这是我发下的魔帝誓愿。终有一日，我会把这个世界的众生杀得干干净净，将无量众生纳入掌中魔国，于我股掌间起舞。”
说话间，周天野的目光缓缓挪开。投过重重幻境，看到真实世界的街道。
五位大宗师转眼间被周天野镇压。
在震惊后，正道修士们纷纷逃离。少数仁厚之辈也将附近的凡人带上，匆忙逃出城。
与此同时，无数血浪、黑影从四面八方涌来。在无间界等待时机的魔众全数杀过来，意图将这座城池化作人间炼狱。
然而就在群魔乱舞间，有一位年轻人缓步来到东门口。
和周天野此刻展现的魔相境实力相类，但他的气势远胜柳维纶这些七八百年修行的大宗师。
程少君，当代天魔太子，十三帝子之首。
也是周天野在天王山内，倍感棘手的三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