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狱中对
刘辩神色一正，他知道这是郭嘉对他的考校来了：“奉孝请说。”
“今天子居洛阳，弘农王于并州起兵，他日若殿下与天子兵戈相见，殿下当如何自处之”这回，轮到郭嘉笑眯眯了。
直接就是刺刀见血的要命题啊！
略一沉吟，刘辩答道：“孤本先帝嫡长子，以一介少年之身登临大宝，奈何德薄不足以定社稷，至有董贼之祸。今孤奋起余烈，于并州起兵，他日当持三尺锋，荡平天下群寇，复我汉室之威，上不负先帝所托，下不负庶民所望。若真有孤与皇弟兵戎相见之日，若皇弟贤明可安社稷，孤自当率军远赴西域，效仿卫霍，封狼居胥；若天子暗弱，致汉室蒙尘，朝堂为奸人所乱，孤亦当雷霆扫穴，直捣黄龙，清君侧，靖国难！”
刘辩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听得郭嘉双目异彩连连。
“当今天下烽烟四起，祸从何出？”
“天下之乱有三，一曰天子失德，二曰天灾，三曰人祸。
“自桓灵二位先帝以来，宦官掌权，外戚干政，卖官鬻爵之事屡见不鲜，政令不通，内不修仁政，外不兴王道以致各级官员横征暴敛，百姓民不聊生，然先帝业已殡天，今皇权旁落多说无益，此谓之天子失德。
“今大汉境内连年旱涝频仍，蝗虫肆虐，北方草原蛮族亦然，中原百姓流离失所，生无所依；北方边陲连年经受蛮族战火，民生凋敝，可怜我我大汉百姓，求天无门，自救不得，仍遭横祸，生计难以维系，张角等野心之辈方能坐大，祸乱天下。此谓之天灾。
“世家大族横行乡里，巧取豪夺，压榨无度，垄断仕途，把持言论，官官相护之下百姓苦不堪言，沦为世家附庸，任人鱼肉，永无出头之日。此谓之人祸
“以孤看来，天子失德尚可期待明君贤臣，天灾连年终有风调雨顺之时，唯独这世家之祸，贻害千年，若无大毅力大神通者颠倒乾坤，重塑天下，大汉中兴无望矣。
“今中原大地，诸侯并起，征伐无度，若战事迁延日久，空耗我大汉元气，他日异族崛起，策马南下之时，谁人可当？以异族之凶残，我汉家儿郎纵是沦为二脚羊，亡国灭种也未可知！”
刘辩想起前世五胡乱华的惨景，不由得一时透露的有点多了。
只见此时郭嘉却骇然色变，以郭嘉此时的历练，显然还没想到中原群雄逐鹿后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在他看来更多还是刘家天下将要变成哪姓天下的问题，却未曾想过这天下都将失去。
“殿下此言当真？”郭嘉被震得不轻，一向睿智如他竟也失了分寸。
“孤得仙人点化，侥幸瞥得后世一角，我大汉天下竟至于十室九空，几近灭族，华夏大地陆沉数百年，直至后世贤者降世，才重振我汉家雄风。”
此刻的刘辩，为了笼络郭嘉，也顾不得泄露原本历史时空的事件会造成什么样的不良后果了，半真半假的编了一套说辞。
“原本嘉还有第三问，今听殿下一席话，茅塞顿开，然嘉仍有疑问，请殿下解惑。
“今天下诸侯并起，群雄逐鹿之象已成，不知殿下以为这大汉群英谁将脱颖而出，称霸一方？”
“奉孝，前番你考校于孤，不若这第三问就当孤考校奉孝的出题，请奉孝教孤！”刘辩趁势反客为主，问起郭嘉对天下大势的看法来。
“既如此，嘉且试言之，请殿下斧正。
“渤海太守袁绍，仗袁家四世三公之名望，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且袁绍以豪侠得众，怀雄霸之图，倘天下诸侯兴兵举旗者假其名，则袁氏声望鼎隆，河北之地恐俱入袁绍之手。然袁绍其人外宽内忌，好谋无决，有才而不能用，闻善而不能纳，恐为他人作嫁衣裳。
“沛国曹操，少有贤名，今拥刺董之功，秣兵历马图谋讨董，若任其讨董扬名，得家族之助霸业之基可成。操素有大志，为许子将称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知人善察，难眩以伪，识拔奇才，他日中原必有曹孟德一席之地，以嘉观之，曹孟德乃当今诸侯第一明主。
“江东孙坚，勇挚刚毅，崛起吴会，陵蹈中原，讨灭黄巾，若得讨董之功，必扬名于天下，江东之地或归坚所有，一统天下或不敢言，划江而治，雄踞一地，不在话下。
“少帝刘辩，汉室正统，持大义之名分，今植根并州，内修仁政，履出妙策，招贤纳士，识人善任，且性格刚毅，能屈能伸，待天下群雄并起之时，亦是弘农王卷土重来之日，司并之地，或重归少帝麾下。若得大才相助，弘农王横扫群雄，定鼎天下指日可待。”
当着刘辩的面，郭嘉吹捧起刘辩来毫无不适感，牛人果然还是牛人，刘辩自己都听得不好意思了。
“奉孝过誉了，孤愧不敢当。”刘辩先是自谦的推辞了一下，然后接着问：“余者如荆州刘表，益州刘焉，西凉马腾，幽州公孙瓒、南阳袁术等，皆不入奉孝之眼？”
“恕嘉直言，余者皆冢中枯骨而！”郭嘉毫不客气的表达了对上述诸侯的不屑。
刘辩也不以为意，继续问道：“奉孝可知涿郡刘备？”
“刘备刘玄德其人，嘉不曾接触，但听传言，乃一沽名钓誉之辈，其人善隐忍，假仁假义，攀附皇室以图晋身之姿，然终究出身卑微，纵使有朝一日乘风而上，怕也为时已晚，当不足为惧。”
“哈哈，奉孝之言，字字珠玑，今日与奉孝对策狱中，四分天下，他日必成一段佳话，不知奉孝还有何教我。”刘辩也不对郭嘉的言论发表评论，却是准备招揽了。
不得不说，能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人物，还是非常不凡的，仅仅以如今这刚刚露出的苗头，就能看得出如此之多的未来大势。这样的人物，果真是只能为友，不能力敌。
“嘉心中还有诸多疑惑，望弘农王殿下容嘉在襄垣盘桓些时日，好好向殿下请教。”读书人还是好面子的，即便心里很想要，郭嘉却还是矜持的说只想在弘农王身边学习。
得到想要结果的刘辩自然也不会揭穿脸薄的郭嘉，欣然应允：“既如此，请先生暂代我弘农王府长史一职，参赞军务如何?他日待孤开府建牙，孤定有重用。”
堂堂大汉王爷的逼格，还是要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