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生离死别
1
火光冲天,整座温公府都在喧闹声中苏醒了。
南菀难以置信地看向着火的方向,她的心中越发有种不祥的预感,那里就是柴房。
负责将他们送出府的家仆生怕会乱了计划,再生事端,带着其他几人连打带搡地将拂柳阁的下人们推上了马车。
南菀的嗓子早就哭哑了,看向着火的方向浑身颤抖着,火光闪烁在她那双绝望的眸子中,似是流星一般,让她心中最后的温暖一瞬即逝。
南菀站在原处只剩无力地张着嘴,话在嘴边,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突然小腿处被人狠狠一棍子,疼痛刺骨,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只觉得膝盖生疼,那人低沉着声音没好气地骂道:“有什么好看的,赶紧走!”
最后南菀跟着女人们被硬塞进一辆破旧的马车上,紧紧地贴在一起,里面的恶臭味令人窒息。
可是眼下相比这不知是什么的恶臭味来说,未知的恐惧才是这一车女人们最怕的。
谁也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什么,只知道,前路未知,生死不明,就这样被人卖来卖去的,犹如物件一样,卑微至极。
伴随着马车走动的车轱辘声,还有温府渐行渐远的救火声,南菀将头巾裹得更紧了些,严严实实地将自己的脸挡住,在一车女人的害怕声中小声啜泣着。
她突然能明白惠儿那个诀别的眼神是何意思,原来她们母女都计划好了,今日秘密换人,就是抱着赴死的决心。
余姑姑在这府上就是个烧火做饭的,她能用惠儿把自己换出来已经使了浑身解数,她还能有什么办法瞒过所有人,让大家认为柴房中关着的就是温家四姑娘,温南菀。
唯有……死无对证,化为灰烬。
就在拂柳阁的下人被送出府的时候,放火造势,让南菀顺利逃脱。
在这个时候,二房的以为是三房做的,而三房以为是二房做的。
谁都不会细查,更不会声张。
因为大房一房死绝,是她们所期盼的。
不管是谁做的,温府正房杨落尘与她的一儿一女皆死在了深秋之中,随着虎啸楼的落寞,那个当初被温澈捧在手心里的女人,死在了一张马厩里的冷榻上,无人问津。
而她的一双儿女,也正合温澈的心意,随母亲而去。
日后就算是虎啸楼重新振作,来人到温府中要人,拂柳阁的都死绝了,他们也问不出任何。
温澈要的,只不过就是杨落尘背后的千金嫁妆。
南菀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里,直至鲜血流出,南菀都不觉得一丝疼痛。
母亲变成今日这副模样,与二房魏瑾菱,三房陈珠儿一个都脱不开干系。
而今日的这场大火,惠儿是替她死的,余姑姑亦是为了报恩,拼死将她送了出来。
所以,她要活,她要活着回去给他们报仇。
2
元京的街头,随着泛白的天空也逐渐热闹起来,南菀已经能听到马车外边,街上百姓窜动的声响。
但是慢慢地,这声音也逐渐消失,从闹市行至无人的地方。
马车大约行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停了下来,算算路程,他们应是来到了元京城外。
车帘瞬间被人拉开,天还没有亮透,但是猛然放进的亮光,让车上的人都迷了眼睛,有几个胆子小的女人吓得叫出了声音。
南菀蜷缩在人群中,严严实实地将头巾蒙了起来,瞪大双眼,看向车外。
拉开车帘的是一个满脸胡子的粗糙壮汉,他的嗓子中似是堵了口浓痰,对车里的女人毫不客气地命令道:“赶紧下车!”
说罢,挥动了下手中的鞭子,以示权威。
南菀跟着女人们下了车,环顾四周,此处是个十分逼仄的巷道,一地的泥泞,到处都弥漫着腐臭令人作呕的味道。
这里随处可见破旧的马车,以及被捆绑住的男男女女。
若没猜错,此处应该是贩卖贱民的黑市。
只要有卖身契,被带到这里的人就如同物品一样,被人任意买卖。
他们跪在地上,任由买主检查牙口、容貌、身形,若是遇见让人糟心的,还会让人给啐一口,十分嫌恶地恶言相向。
这时温公府的家仆将这些女人的卖身契递给那个大胡子,低声道:“这些都是在府上伺候过主子的,身子都娇嫩着呢,若不是犯了错,不会都打发出来。”
他凑得更近了些,眸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眼神,笑道:“好些个都是没开过苞的,罗爷尽管往那瓦舍里送,还能卖个好价钱。”
听到这话,罗爷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嘴角扬起一个恶心的笑容,像是嗅到猎物一般看向这群女人们,接过她们的卖身契,一张张地数了起来,而后又清点了人数,确认无误后给温家家仆丢了银子。
十几个女人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换了主人,毫无尊严可言。
临走时,那家仆好像还有些不放心,折返回来又叮嘱了一番:“我家主子说了,罗爷不用给她们谋好去处,随便怎么打发,只管赚钱。”
说罢,看着手里白花花的碎银,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彼时罗爷的跟班已经将南菀她们的手都绑了起来,而后绑在一根绳上,像是牵牲口一样,将她们往别处带。
南菀的脸上紧紧包裹着头巾,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环顾四周的景象。
她心中想着余姑姑叮嘱的,等出来后一定要想办法逃走。
回想方才罗爷和家仆二人不怀好意的目光,南菀敢肯定,她们不会有什么好去处的。
心中暗自记下周遭环境,伺机而动。
3
穿过黑市后,南菀等人又被带着行了几里路,似是来到元京城外的某个庄户里。
那是一个很大的院子,三面都是房子。
南菀她们被带进其中的一间草房中,那里面还关着几个女人,头发凌乱,满脸污垢,身上的衣服也破败不堪,一个个瞪大双眼看着南菀她们。
但看到罗爷的手下、手拿鞭子的男人后,一个个像是羔羊见了饿狼一样,紧紧靠在一起,吓得瑟瑟发抖。
听到有人在哭,一个男人冲着那堆女人就是一鞭子,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XX的,再哭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南菀等人见状噤声不语,一个接一个地走了进来,男人挨个数,点清楚后厉声道:“都给爷好好在这里待着,要是敢闹,今天就别想吃饭了。”
说罢就将门紧紧关上。
南菀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尽可能地把自己的脸捂住,而后无力地靠在墙上,看着窗户,守着天明。
正午的时候,门突然被人打开,一个男人拿着一簸箕饼子,像是给狗喂食一样全都泼在了地上,而那些先到的女人们,一窝蜂地跑去抢食物。
南菀这拨人见状也上前去哄抢。
因为她们是被一根绳子绑在一起的,南菀也被拽了过去。
这样一番哄抢后,屋内尘土飞扬,女人就跟疯了似的吃着满是泥土的饼子。
最后南菀跪在地上,面前留了一块被人踩踏得不成样子、全是泥的饼子。
她跪在地上,看着那块可怜的饼子,想要伸手去拿。
突然,从南菀身后冲出来一个瘦瘦小小、浓眉大眼的女孩,看了南菀一眼,而后先她一步抢走饼子,跑到墙角处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南菀什么都没有抢到,只得重新坐回原处,满脑子都是母亲和弟弟的脸。
就在半个月前,他们相依为命在别院中,也是这样一起分饼吃,母亲总是先让弟弟和她吃,最后才是自己。
饼很干也很硬,但却是南菀心中最好吃的东西。
想着想着,南菀又一次地泪如雨下,只得拉紧头巾,尽可能地不让任何人看到她在哭泣。
就这样,她们在此处被关了整整一天,直到夜里的时候,南菀才知道,她们为何哄抢食物。
因为这个饼,是她们一天的吃食。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院中满是喝酒吆喝的声音,听这动静,应是罗爷带着一众手下在院中喝酒。
听着他们畅快淋漓的喝酒声,还有飘进屋中的肉香味,南菀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她也许久水米未进,懊恼当时没有把那块饼抢过来,看向那个与她抢饼的女孩。
没有想到的是,那女孩也在看自己,见南菀的目光投了过来,立马撇过头去,默不作声。
突然,她们的房门又被人打开,几个男人一身酒气地冲了进来,看到满屋子的女人,双眼放光,嘴角不知是口水还是酒水,肆意飞溅。
“罗爷说了,今日的都是从贵府里出来的丫鬟,娇嫩得很。”
另一个已经开始搜寻猎物,笑道:“贵府里的丫鬟,不就是贴身伺候过大小姐的嘛,那咱们不也是等同于睡了官家小姐了。”
二人的言语粗鄙低俗,目光也是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屋中的女人。
说着,二人就开始在南菀那拨人当中挑选起来,挑选中的,解开绳子就扛走,若是敢反抗的,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在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会去帮助别人,而是尽可能地把自己藏起来,不被发现。
彼时大家都能听到被带走的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一个个吓得在屋中仓皇而逃,这也更加激起了男人们的兽欲。
这时一个男人灼热的目光投向南菀,摸了摸下巴,笑道:“把脸捂这么严实,是不是大美人啊。”
说着就往南菀的身上扑。
南菀见状,撒腿就跑,奈何许久没吃饭,眼冒金星,被那个男人一把抓住脚踝,拽了过去,伸手就扯向南菀的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