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祸水东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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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前温南萝拿到帖子的时候也是不明所以,与魏瑾菱一同看了好几次,落款都是侯府的景丛瑶,邀她去琼华茶楼品香。
“这侯府四姑娘请你做什么?”魏瑾菱怎么都想不到温公府与侯府有什么牵扯,虽说都是官家女儿,可景丛瑶可是宁安公主的女儿,而自己的萝儿却是……
温南萝虽然面露忧色,但却比魏瑾菱沉稳了些许,柔声道:“姨娘也看到了,帖子上说是品香,这才特意请女儿前去。”
温南萝的才学不输于任何贵府嫡女,魏瑾菱将她调教的那是一个七巧玲珑心,什么都会,且温南萝天资聪颖,自己也肯下苦功,在这品香论茶上,温南萝十分拿手。
魏瑾菱这一辈子就做对了两件事,嫁进了温公府,教出了温南萝。
自己的女儿,魏瑾菱也有信心,凭她的长相和才学,嫁入高门做个正头娘子也不为过,便也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女儿身上。
思索再三,若是婉拒也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如果去的话,若是能攀上侯府这层关系,也是好的。温南萝便接了帖子,答应赴约。
而且为了今日的品香会,温南萝特意准备了好几日。
可当温南萝来到琼华茶楼时,才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首先是时辰,景丛瑶给她的帖子写的是申时,毕竟是侯府的四姑娘相邀,温南萝还特意早出门了一刻,可看眼下这阵仗,她来晚了。
而后就是参加品香会的人,每一个温南萝都能叫得上名字,也清楚这里人女子皆是嫡出,随便出来一个身份都要比她高得多,不是她这样庶女生的庶女所能相提并论的。
最后就是今日品香会真正的主人,虽然温南萝刚到,但从众人的表情上她已经猜出,今日的品香会,是相府千金陆凝组织的。
她可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与她交好的也都是身份尊贵、家世显赫的贵女,像温南萝这样的……
温南萝贸然前来……岂不扫了所有人的兴?
尤其是陆凝的。
温南萝竭力平复心中的慌乱,又对陆凝行了一礼:“妹妹是温公府三女温南萝,今日有幸能来陆小姐的品香会实属荣幸,若有冒昧之处,还请陆小姐多多包涵。”景丛瑶心中一惊,没想到这个温南萝心思能够如此沉稳。
陆凝因是相府千金,姐姐又是当朝贵妃,很少把谁放在眼中。
像这样不请自来的、还是个身份低贱的,换做谁早都吓坏了,还能这般从容地打招呼,这个温南萝可真不是普通的庶女。
温南萝此言,就是在提醒陆凝,再怎么样,我也是国公府的小姐,大家不要太难堪。
陆凝自然不能无缘无故驳了谁的面子,浅笑道:“既然人都到齐了,咱们就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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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来的所有人,要么其父或者其兄在朝为官,乃朝中重臣,要么就是家世显赫的高门贵女,故而每个人的穿着打扮都是光彩夺目,贵气逼人的。
就连温南萝身上的料子,都是江南最新出的云锦缎,云纹之上又绣着雪白的莲花,在这青衣之上,颇有江南水乡的温婉,温南萝坐在人群中,也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唯独景丛瑶,穿着十分素净,水蓝色衣裙上,连个华贵的刺绣都没有,就只是普通的纹路,简单的衣裙,干净如水,不过却还是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陆凝见此率先找了个话头:“四妹妹今日穿得怎么这么素净,相府这几日得了几匹好料子,若是妹妹不嫌弃,我着人给你送过去。”
立马就有人在旁应和:“听说陆大人宠爱陆小姐,搜罗整个元阳的绣品之乡,寻遍上好的衣料,就为了给陆小姐量体制衣,你看今日陆小姐穿的烟落纱,如那云烟缥缈,晚霞浩荡,这衣裳也只有陆小姐才穿得出来。”
众人点头应和,称赞陆凝身上的衣裳。
景丛瑶端起茶碗嗅了嗅,似是十分满意这茶香,而后看向那个应和陆凝的小姐,笑道:“姐姐说得对,陆家的好料子也只有陆姐姐能穿得出来。”随之,又将目光移到陆凝的身上,挑眉一笑:“所以妹妹怕是要辜负陆姐姐的好意了。”
众人皆知攀附相府,却忘了今日陆凝意在拉拢景丛瑶。
陆凝白了那女子一眼,而后看向景丛瑶温柔一笑:“四妹妹说笑了,衣裳而已,没有谁能穿谁不能穿的,改日我带着府上的绣娘亲自去侯府拜访,到时候给你好好量量,做身新衣裳参加清客节。”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陆凝此话听着是要去给景丛瑶量衣,实则是为了能见见景北潇,景丛瑶对她的小心思一清二楚。
景丛瑶也不再接陆凝的话,而是话锋一转,看向温南萝:“今年的清客节温姑娘也会参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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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来的小姐中,温南萝算得上惹眼的一个,但却是最低调、最安静的一个。
她正坐在角落中安静地品着茶,没想到会突然被景丛瑶问到。
见众人的目光又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温南萝莞尔一笑,道:“帖子已经送到府上了,清客节我也会去的。”
虽说清客节并没有门第之见,来者皆是客,且最欢迎有才之人。
温南萝的才情众人皆有所耳闻,可说来说去,她终究是个庶女,在今日这些人的眼中,是上不得台面的。
听到温南萝也会去,屋中唏嘘一片。
景丛瑶显得有些忧愁,苦笑道:“你能去真的是太好了,我原以为温公府白事刚过,温姑娘会沉浸在你妹妹去世的悲痛中,好在我看温姑娘一副什么事儿都没有的样子,看来还是我想太多。”
温公府当家主母带着一双儿女撒手人寰的惨剧在元京城中引起一阵热议,但都在温公府声势浩大的葬礼,和不久之后满月宴中逐渐消散,再提及此事的人少之又少。
此刻被景丛瑶这么一说,大家又都想起了温府的四姑娘温南菀,虽不与人来往,但是算算年纪的话,与大家年纪相仿,也正是妙龄。
听到景丛瑶这么说,大家再看温南萝精心打扮的样子,对此愤懑不已,对温南萝的无情开始议论纷纷。
此刻的温南萝脑中却是闪过无数种拂柳阁与侯府的交集,凭她的记忆,怎么都想不到景丛瑶与温南菀会有什么联系,以至于今日这局面,明显就是景丛瑶刻意让她难堪。
可是思来想去,就是想不到她们有什么联系。
大家本就因为温南萝的到场心怀不满,此刻好不容易抓住温南萝的不是,纷纷投来审判的目光。
温南萝垂眸浅笑,不慌不忙地答道:“南菀妹妹早在今年年初就为清客节准备了,不料家中突逢变故,妹妹消香玉殒,再也看不到清客节的盛况了,我这做姐姐的,上有父母孝敬,断不能因一己之私随妹妹而去,能做的就是替妹妹去到清客节上看一看,也算是了却了南菀妹妹的心愿。”
温南萝的回答合情合理,既不让景丛瑶难堪,且引人深思,让人信服这个回答。但在景丛瑶心中,却觉得虚伪至极,就像家里的刘素春那样,明面儿上的慈母,但却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但刘素春出身名门,又有这么多年的阅历,而温南萝不过十四五岁的闺阁少女,却有如此沉稳的内心,这让景丛瑶不得不刮目相看。
“清客节的事儿,咱们下个月再说,眼下咱们开始品香吧。”陆凝怎能容忍旁人喧宾夺主,心生不悦,当即终止了这个话题,命人呈上香炉。
品香即为闻香,在闻香炉内点燃香料,供众人品鉴。
上好的香料,只指甲盖大小就要千金,是调和身心的雅事,却也是十分烧钱的休闲,并非人人可为。
所以今日此举,说是品鉴,倒不如说是陆凝带着大家见见世面,也没有谁家能像陆家这般,愿意掷千金只为闻一次香。
据说今日的这块香,就是陆凝的兄长陆冶寻到的一块上好的沉香,其中大的一块已送去宫中贵妃娘娘的手里,而今日陆凝带来的,虽只是一小部分,却也值千金。罗隐就曾写到“沉水良材食柏珍,博山炉暖玉楼春”,上等的香料可以沉水,陆凝拿来的香就是如此。
果然,当香被点燃后,看着袅袅而起的青烟,众人的鼻中均扬起一阵绵长悠扬的香气,吸入体内,又从头顶溢出的怅然。
闻香的那一刻,无人敢说话,均细细品味这难得的好香。
看到大家一副享受的模样,陆凝下意识地扬起下巴,一脸得意。
事毕,众人皆回味无穷,沉浸在方才的香气中,甚至有人惊叹,自己的衣服上已经沾染了些许香气,一脸荣幸至极的样子。
突然,景丛瑶开口笑道:“陆姐姐的香果然是好香,不过妹妹今日也带了一块香来,请大家品鉴一下。”
众人皆是一惊,没想到景丛瑶也带了香。
陆凝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满,难道景丛瑶也有什么好香,要压她的风头?
只见景丛瑶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拿出手帕包裹着的香,摊开放在桌子上。
众人围了过来,看着桌上那块形状怪异,从未见过的香料。
其中一人问道:“不知景小姐的香是什么香,怎么从未见过啊。”
景丛瑶的目光却是落在温南萝的身上,缓缓道:“这是犀角香,也是我偶然得到的宝贝。”
有人笑道:“宝贝?香怎么还成宝贝了?”
景丛瑶却是一脸从容地答道:“古书有云,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与鬼通!”
此话一出,原本对此香一脸好奇的小姐们吓得纷纷后退,花容失色,难以置信地看向景丛瑶。
这好端端的,怎么拿来这样一块东西。
陆凝的脸色也不大好,再怎么喜怒不形于色,听到景丛瑶这话也有点不悦:“四妹妹这是何意?好端端的为何要和……鬼相通?”
只见景丛瑶缓缓站起身子,走到温南萝的面前,温南萝的脸上已经浮出一丝慌张,拿着帕子的手紧紧攥着,似是唯有这样,心中能安然几分。
景丛瑶看着温南萝面露微笑:“既然温姑娘与温南菀姐妹情深,不如点燃这香问一问温南菀,可有什么未了心愿需要完成,我可听说亲人过世,三年内会一直跟在自家人左右,温姑娘猜一猜,此刻温南菀会不会就在你身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