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莺燕成群
1
景丛瑶通过铜镜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妆容，不得不说，南菀的手艺和眼光真不错。涂头油时手法轻柔，涂的头油更是细腻均匀。
梳发髻时，景丛瑶让南菀来执手自己今日的搭配，没有想到的是，南菀给她梳的发髻也是略带巧思的垂鬓分肖髻，她还从梳妆盒中给自己选了支莲花状的白玉簪子，再配上水蓝色的罗裙，贵气逼人的同时，让景丛瑶有一种气质脱俗的淡雅，这一身比起景丛瑶昔日的装扮，显得简单了些。
双儿面露不悦，说这样打扮太过素净，一点都不符合侯府嫡女的身份。
景丛瑶却摆了摆手，十分满意南菀的搭配，心中暗暗赞叹。
并非穿金戴银就能显得身份尊贵，要知道今日参加聚会的女子，哪一个不是身份尊贵。
南菀这样给她的装扮，不会喧宾夺主，但又忍不住让人多看一眼。
这时景丛瑶突然问了一句：“你是新买来的丫鬟吧，之前在哪家做事？”
南菀有些意外，但不慌不忙地答道：“回姑娘，奴婢原来是温公府的下人，夫人过世后就被打发了出来。”
景丛瑶一边描眉一边道：“难怪你的手这么的巧，听闻温夫人就是一个心思灵巧之人，她的装扮就颇有西北风格，结合元京的特色，有一套独创的搭配手法，这可是元京女子学不来的呢。”
南菀静静地立在一边，想起母亲教她辨认各类妆发的画面。
因为杨落尘出身虎啸楼，江湖气息太过浓重，当时嫁进温公府后，她的装扮曾被元京的夫人们嘲笑过，说她身上有股浓浓的西北味，有点乡野村妇、东施效颦的感觉。
为了不给虎啸楼丢人，也不失温公府的脸面，自那以后，杨落尘闭门不出，在拂柳阁中潜心钻研元京时兴的妆容和服装，对每一样佩饰用心研究，而后又结合金州女子的装扮，独创出颇有西北洒脱气度，但又符合元京高门中女子身份的妆容和搭配，十分惹人夺目。
后来也有人学过杨落尘的装扮风格，但总是学不到精髓。
包括高门贵女出嫁前要学的礼仪和技能，杨落尘也都用心去学，她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虎啸楼可不是传言中野蛮人聚集的帮派。
在南菀十岁那年，杨落尘便把自己的这门手艺教给了南菀，杨落尘看着铜镜中的小南菀，温柔一笑：“人人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母亲刚来时，她们嘲笑母亲的妆容，说元京的男子们都喜欢温婉柔美的，而金州的装扮过于粗俗，可是你知道金州女子为何装扮得十分洒脱吗？因为金州女子自给自足，就算家中没有夫君养家，她们也可自己赚钱养活自己，所以金州女子的装扮是为了方便做活，自己舒服。”
慢慢地，南菀也就明白了母亲的深意，女虽为悦己者容，却也是倾心之人，更多的时候女子当以自己愉悦而容，自己欢心，自己快意最为重要。
南菀站在景丛瑶的身后，莞尔一笑，看向镜中的景丛瑶，答道：“夫人曾说过穿衣打扮当以自己喜欢为主，若是为了取悦他人，或是与谁斗妍，怕是会失了女子爱美的初心，姑娘贵为侯府嫡女，本身就有宁安公主的尊贵血脉，您的贵气不需要金银首饰来彰显，反倒是您的高贵脱俗，才是她们身上所没有的。”
一旁的双儿瞬间哑口无言，被南菀抢了功劳的同时，又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景丛瑶看南菀的目光柔和了许多，她转过身来一脸惋惜道：“只可惜世上再无温夫人那样的奇女子了，看来这套手法也快要失传了。”
说罢景丛瑶站起身子，让双儿给她穿外裳，然后看着南菀：“你头梳得不错，以后就来我屋里做事吧。”
说罢，景丛瑶便在双儿的搀扶下前去赴宴，留下南菀一人在屋中思索景丛瑶所说的话。
母亲是已经过世了，但只有当如果所有人都记不起她时，那才是真正地消失了。
2
今日的聚会是相府千金陆凝准备的，说是自家兄长从南方寻了块好香，特意邀请了元京所有有身份的贵女们，一起到琼华茶楼品香。
琼华茶楼的茶本就是寻常人家喝不起的尊贵好茶，再加上品香，今日这一场说好听点是贵女们风雅趣事，说难听点就是景丛瑶说的那句：“真是钱多了烧得慌。”坐在马车上时，景丛瑶仍旧给身边的双儿抱怨道：“要不是三哥非要我去参加，我真的是不想给陆凝这个脸。”
双儿忙宽慰自己的主子：“姑娘可别再说这话了，好歹陆家还有位贵妃娘娘在宫里，这个面子咱们还是要给的。”
景丛瑶不再多言，靠在马车上，酝酿着一会要如何配合她们演戏。
宰相府陆家，嫡长女陆凌是周旸帝身边最得宠的陆贵妃，嫡子路冼随陆相在朝为官，家中还有一个小女儿，就是今日设宴的陆凝，身份尊贵不说，模样也是生得娇俏可人，想要攀附相府的大臣不知请了多少媒婆前去陆府说媒，皆被陆凝的人给赶了出来。
因为元京城中人人都知，陆凝心有所属，正是安定侯府的小侯爷，景北潇。
所以今日景丛瑶可是陆凝的座上宾，其他人早早地就到了，唯有景丛瑶一人，足足晚了半个时辰才到。
景丛瑶一下马车，冯娘子就上前迎接，嘴上说着：“哎呀四姑娘你可来了，大伙儿都等你呢。”
私底下却是按了按景丛瑶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多事。
景丛瑶冲着冯娘子点点头，然后在冯娘子的搀扶下走进了琼华茶楼最大的包间。一进屋子，扑面而来的并不是淡淡的茶香，而是各种各样混在一起的香气。
景丛瑶故意后退了一步，而后捂住鼻子道：“陆姐姐，下次你能让姐妹们少涂点香粉吗，我这病刚好，你们是要我的命吗？”
景丛瑶就是故意给她们难堪，这哪是元京有身份的贵女，景丛瑶不用猜，都是上赶着来巴结路家的。
大家都知道侯府四姑娘娘胎里带病，闻不得鸢尾花的花粉，却不知连别的香粉也闻不得，听到这话，地位不如侯府的姑娘们忙后退了几步，慌张地挡住自己涂抹香粉的地方，生怕摊上什么大事。
陆凝尴尬一笑，立马迎了上来：“都怪姐姐不好，忘记这茬了，妹妹来得这么晚，可是被什么给耽搁了？”今日的陆凝身着绯色罗裙，外边罩了件粉色烟落纱，流光溢彩间，衬得陆凝愈发娇媚。
景丛瑶立即扬起一个温婉的笑容：“这不二姐姐要出嫁了嘛，府上事情太多了，毕竟是要去肃王府的，一点都不敢马虎，要不是陆姐姐相邀，我可是真的脱不开身啊。”
此话的言外之意，就是“明知道家里忙，还要搞聚会，一点眼色都没有”。
自然，陆凝是能够听明白景丛瑶的话的，脸上立即浮出一丝不悦之色，但很快，就被她精致妆容下的笑容给遮掩过去了。
“既然四妹妹来了，那咱们就快开始吧。”
“姐姐，等等，还有一个人没有来。”
陆凝不解，自己请的人都到了，怎么还会有人呢？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款款走来，看清是谁后，屋内唏嘘一片，她怎么会来。
来者看到屋里的人也是一脸惊讶，但随即扬起一个从容的笑容，对众人行礼道：“南萝来晚了，见过各位姐姐。”
陆凝的脸色十分难看，因为今日受邀的不仅是身份贵重的女子，更重要的都是府上的嫡女。
温南萝这样的庶女怎么配参加她们的聚会。
景丛瑶却是十分熟络地走到温南萝身边，笑道：“温姑娘是我请来的，毕竟她的妹妹刚过世，我怕温姑娘心情不好，特别邀请她来这里散散心，姐姐不会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