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郁症少年一九六九年夏的梦中江湖(全2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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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毛刷堆放间和圣像

八月

持续降雨。身穿训练服的男孩周日中午在红色的沙石场地上。农庄前面侧视图里的霉菌。在挖好的沟渠旁边摆放着一些管道。一小片杉树林被圈了起来。

取消承诺

没有人经过。在走廊尽头打开淋浴。他穿着防弹背心跑步穿过住宅区。途经公共汽车站。这个时候他为何不在学校?

交通线路

坐在最后排绿色的皮垫上。车票被卷成一团握在手里。两脚之间放着装有保温瓶和餐具的旅行背包。

一个奇迹

出现在我眼前的砂石天使们站在空荡荡的摇篮旁边,用早期哥特式手势指向窗帘的蓝色。两脚之间有一股涓涓细流,左手握着一块面包,右手攥着一块木楔。人们肯定也会迷失方向。然后是位于橡树和槭树之间的孤寂的花园桌椅布置,它的周围一片昏暗。

前夜

装有三个啤酒瓶的购物网线袋。在一块小木板上放着一块香肠面包。他用脚把带有血迹的套头毛衫推到抽屉柜底下。在浴缸里烧毁了一份剪报。在殴打她之前他把收音机的音量调大。抽着烟躺在沙发上。把零钱整理成几小堆。不抽她费尽周折给他弄到的带过滤嘴的香烟。(听到了。)

钳子

他向扫帚间的天花板上望去。他父亲保存在棚顶挂钩上的那些工具在晃动的手电筒光线里闪着亮光。他不准在扫帚间里玩耍,因为锥子、螺丝刀、丝锥、钳子、锤子和带尖头的铁锯都是头朝下悬挂的,因为一个不小心的动作,比如不经意间碰了壁架一下,这些工具就会从夹具里脱落坠下。(听人讲述的。)

圣像1

圣徒们伸出的手上放的是自己的内脏,在涂成白色的木板上印着深裂开来的血淋淋的伤口。过来看一下这个蜥蜴人。耶稣受难像上的这句话在一天下午让人联想起那张受伤人的图片,那是他在母亲的医疗参考书上看到的,当时他在书里翻寻裸体女人的照片,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可能只会找到处于乳腺炎状态或者梅毒变异期的乳房,然后他又会通过模糊的端详刻意不去考虑这样的图片。受伤人连带那些使他受到大量损伤的刀、剑、木棒、戟和长矛,俨然殉难者的化身,对自己遭受的痛苦他显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公然展示自己的伤口,为了能够让他人查看,以帮助他们实现精神上的解脱。这样看来受伤人要强于尼克、福尔克、蒂伯或者西格德,他们只知道通过巧妙的格斗动作避免自己受伤,而受伤人则在身体的损伤当中保持自己不被伤害。(抄写别人的话。)

色彩学1

橄榄色:美国佬的手电筒带有可折叠的弹簧钩,电池盒下面有用以发送信号的色板。紫色:今天参加了清晨祈祷,然后明天过复活节之夜直到弥撒颂歌,之后是白色。

拜访

汉斯-于尔根:还在人们踏进带有总是刷着深褐色油漆的护壁镶板的狭长走廊之前,房门背后紧接着映入人们眼帘的是一个圣水盆。房子里所有的屋门都紧闭着。(亲眼所见。)父母卧室里经过装饰的、挂有流苏和缨穗的织物华盖是天国的象征。儿童房间天花板上刻着拉丁铭文“小心!上帝看得到”。铭文下面画着一只眼睛,它从一个三角形里向四周放射光芒。(听人讲述的。)

一条狗死了

三月初又下了一场雪。雪花通过走廊里狭窄的折叠窗落进来,沿过道留下了一条细细筛过的雪带,它从厨房一直通向带浴缸的浴房。早晨他还在天棚灯的灯光下躺在浴房的浴缸里。饱含雨雪的云朵不断从房子和花园上空飘过,像是给天空安装了一道拱顶,这样的拱顶在夏天又会消失不见。不多的几只鸟儿就像在鸟舍里一样,在穹顶下面滑翔而过,不敢完全展开它们的翅膀。在我入睡之前一只手向我伸了过来。它顺着一条腿的小腿肚抚摩我,掠过我的脖颈,轻轻拍了拍我的头:这是一场梦境开始的信号。那个穿黑色大衣的老妇人从外面关上院门,一动不动地在小巷里站了一会儿。害怕走小桥旁边的那条路,因为当那三个男人从我旁边走过的时候,他们没有看我一眼,也没有挡住他们的脸,就像人们通常当着陌生人的面所做的那样。城市发生了变化,仿佛城市内部的一些东西正在设法暴露它们的平面图。某些商店的橱窗空荡荡的,仅仅是为了伪装才矗立在那儿。人们不需要特别的展望,只需不加选择地观望,如同呈螺旋形缓慢前行的脚步那样。一切都已经被安排在鸟笼里。我兄弟在其中一只鸟笼里,我母亲在另一只里。父亲被装在一个木箱里。我几乎一直都在不由自主地等候着小山丘上空再次透出绿光,就跟父亲把那条被射杀的野狗从树林里扛回来的那一天一样。当时野狗的一只爪子悬在麻袋外面,父亲把麻袋扔在柴堆旁边。我兄弟紧紧抓住父亲的胳膊去踢野狗的胫骨,而我则转过身去走开了。夜里我们的房子在狭长的山谷里显得更加孤寂。我从羽绒被上拽下被套,头朝前钻了进去。风拂过野狗的那只爪子。月光在它利爪的死皮上按压了一幅模糊的彩印画。花园大门旁边那两棵梧桐在跳动的阳台油灯灯光面前向夜色中后退了一小步,灌木丛的圆锥花序和细枝在野狗的毛皮呼出的最后一口热气中垂下了头,与此同时野狗的毛皮也瘫软松陷了下去。至少在动物们死亡的时候,它们应该能够开口说话,作为对它们长期沉默的补偿。(抄写别人的话。)